劉瑩拍馬便向藍氏城方向跑,一個時辰便回了使節府。吩咐麥卡等人備馬整隊,也顧不得其他了,穿上盔甲便又向紫金樓殺去。那藍氏城守城的官兵突然見到一隻身披重甲的騎士從城內奔出,嚇了一跳。待到在通知守城的將軍派兵去尋找,卻早已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劉瑩帶著二百騎兵到了那紫金樓,遠遠的看見一跟杆子上挑起一顆人頭。人頭旁掛著一把闊刃劍,分明就是郭憶龍佩帶的羅馬戰劍。見此情景,劉瑩心中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險些痛的昏厥過去。那麥卡卻早已帶人衝進院子,不一會又返身回來,對劉瑩說:“將軍,這裏早已空無一人。隻怕那殺害郭兄弟的凶手已經逃了。”劉瑩雙眼含淚,半天說不出話來。麥卡見她傷心過度,剛想去安慰,卻見劉瑩一張口,噴出一片鮮血。眾騎兵連忙叫道:“將軍、將軍、你沒事吧。”劉瑩忍淚說道:“我沒事,你們聽著。將郭憶龍的屍首好好收起,然後把這村子一把火燒了。這村裏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雞鴨豬犬,隻要是能動的,都給我殺了。連隻鳥也不許留著。”
郭憶龍在那女子的指點之下入了定,不知過了多久方才醒來。左右尋找不見那女子的蹤影,隻見那本書仍然放在自己身前。於是收好了書,順著岩洞一直向下走去。走了約半裏路,便出了岩洞。
剛出了洞,卻聽見遠出村莊裏一片喊殺之聲。他循聲望去,隻見剛才自己所在的村莊裏燃起大火,有幾十名羅馬騎兵正在四處砍殺村民。郭憶龍見此情形大吃一驚,連忙向村莊跑去,邊跑邊說:“你們做什麼!·快快住手!”到了近前,卻見一員大將手持寶劍,已經殺紅了眼。一名四五歲的小孩子嚇的哇哇大哭,那大將飛馬經過,一劍將那小孩砍死。郭憶龍大怒,上前一把拉住馬尾。馬一受驚,那大將竟被甩下馬來。郭憶龍一看,這人竟是劉瑩。
郭憶龍怒道:“瑩兒!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殺人放火?這孩子才四五歲,你竟忍心下的了手?”劉瑩抬眼一看,竟然是郭憶龍,一時喜極而泣,說道:“小龍!小龍!你……你還活著?”郭憶龍說道:“我當然還活著!你快讓他們住手!”此時麥卡等人早已將村裏的三百多村民殺了個幹淨,起馬來到劉瑩身邊,見了郭憶龍,均大吃一驚。
劉瑩說:“我以為你被他們殺了,正要為你報仇!小龍,你竟還活著……你……”郭憶龍早已氣的渾身顫抖,說:“我好端端的在這裏,又有誰來殺我?倒是我看著你四處殺人。你這女人,心腸怎麼如此歹毒?連幾歲的小孩子都不放過?你…………”
劉瑩說:“小龍,你聽我解釋……我……”郭憶龍說:“還解釋什麼?你解釋,這幾百個村民就能活轉過來嗎?你解釋,就可以隨便殺人嗎?”郭憶龍一指身邊的屍體,說:“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在戰場上殺人也就罷了,可他們都還是老人孩子!算了算了,就當我郭憶龍瞎了眼,怎麼認識了你這種心如蛇蠍的女人。”劉瑩聽得生氣,便說:“你竟然說我心如蛇蠍?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郭憶龍說:“就算我真的被他們殺了,你也不能屠殺這裏的村民。他們與你有何怨何仇,你竟然下的了手?如此做法,和殺人放火的強盜有什麼區別?”
羅馬軍團打仗之時,若攻下了城市,時常會屠城。劉瑩見的多了,並不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郭憶龍卻天生仁慈,平日連隻雞都不願意殺。如今見劉瑩殺了這麼多人,心中頓聲厭惡。劉瑩本是大漢公主,逃婚後又做了羅馬軍團的大將。一生之中不是受千人寵愛便是被萬人景仰,何時受過這麼大的委屈。於是心中一橫,說道:“好……好……非常好。郭憶龍,我劉瑩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賤女人。既然你看不起我,你便走吧,隻當我今生不曾認識你罷了。”郭憶龍見了眼前的慘相,早已把劉瑩恨到了骨髓,便說:“你自己保重。”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劉瑩見郭憶龍走的絕情,頓時覺得心中一陣翻江倒海般的劇痛,轉眼便昏了過去。麥卡等人急忙上前將他扶起,掐她人中。過了半晌才幽幽轉醒。對麥卡說:“他走了麼?”麥卡說:“將軍,這種薄情寡義的男人不要也罷,不要再去想他了。”劉瑩含淚說道:“說的好,薄情寡義。麥卡,傳令下去,讓大家整隊,隨我回中原。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在之後的幾年中,郭憶龍曾無數次回想這次衝動的決裂。也許隻是一個小小的讓步,一切都會變的完美。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最親近的人犯了錯,卻更讓自己無法原諒。也許因為劉瑩的形象在他心中太完美了,完美到任何汙點都不能容忍。隻是他不明白,這完美的背後,便是一觸即潰的脆弱。
此時的郭憶龍遠遠算不上一個真正的男人,他用那愚蠢而固執的善良在無聲無息之間讓一個深愛他的女子遍體鱗傷,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他親手所為。直到很多年以後,郭憶龍站在長安城的東門,將一把戰刀架在漢武帝劉徹的脖子上時,他才真正醒悟了這一切。隻是所有的醒悟都來的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