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劉知事又是碾壓又是用錘子咂,終於把那帳冊弄得像是翻過了幾十年的黃色書刊一樣。張凱很滿意的拍了拍劉知事的頭道:“以後好好幹啊。”劉知事這才吸了口氣,把心放下,到堂後蜷著身子睡覺去了。
於是,張凱升了堂,叫人把齊家二位公子押到大堂上。
兩個公子在家中空著肚子等張凱去吃酒,等著等著,誰知道竟然是姓艾的破門而入,全家老少被捉了個幹淨,一起枷住了囚在牢中關了一天一夜,也不曾吃到一口飯一滴水。
兩人頭暈木眩的帶著鐵枷,步伐不穩的被拖到了堂下。張凱喝道:“你們快唱威武啊。”兩排拿了水火棍臨時客串衙役的兵丁這才一齊喊起來,壓送犯人的軍士上前,對著兩個不服的人犯腿彎處就是一腳。
齊二被一腳踢倒後的跪在地上,他怒視著張凱與兩個千戶,口中更是不服的道:“你這指揮品級尚不如我兄弟,有何權利捉我全族,抄我家產?”
張凱舉起官印,笑了笑道:“權利?你們齊家又有何權利吞並軍屯良田?又有何權利克扣軍餉?又有何權利向軍士賣閑?給我掌嘴。”說罷,張凱丟了隻令牌。
齊大又不服的道:“若是過堂也當是都司鎮撫文官的職權,你又有何權利審問我兄弟二人?”
張凱本著臉,冷冷的道:“本官手中握有軍權,就有權審問你們兄弟。”
兩個壯碩軍士捉住了齊二,另一個用令牌抽他嘴巴,抽得“劈啪”作響,打得那齊二是牙齒鬆脫,滿嘴是血。
齊大怒目瞪著張凱,齊二雖被抽了十下嘴巴,依舊目光怨毒。
張凱便皺了皺眉道:“他們辱罵朝庭命官,先打四十大板。”說罷,又扔了隻令牌在堂下。
大公子更是不服的喊道:“那裏有罵?”
張凱不屑的道:“你心裏有罵,我聽到了。打,給我使勁打。”
那些士卒平日就受夠了齊家的盤剝,便踴躍的把二人按倒後扒去了褲子,用足了吃奶的勁打,棍棍打實,下下到肉,不過十幾下就把兩人打得皮開肉綻,昏死了過去。
見狀,張凱忙叫了停道:“先潑醒了再打。昏了再打有什麼用?你們沒打過人啊?”
幾個士卒慚愧不已,去拎了水桶把兩人潑醒了接著再打,如此折騰了三回,四十下早過了。張凱隻是喊使勁打,眾人也不敢停,都打得沒力氣了。
張凱又叫換人接著打,那兩位公子現在連瞪張凱的力氣都沒了,大公子那裏吃過這等苦,就有氣無力的哀求道:“大人別打了,要卑職招什麼,卑職什麼都招。”
張凱便道:“那你說,你和你老子一共貪汙了多少銀子?”
大公子道:“這個不曉得,每年進項甚多,帳冊又燒了,實在記不起來了。約麼有十萬兩吧。”
張凱翻了翻帳冊,皺眉道:“怎麼會這麼少?光是你們陸續侵吞的七百傾軍屯良田一年就足可收益七八萬石的糧食。這陸續十幾年,怎麼會隻有十萬兩?打,給我繼續打。”
齊二那裏受過這等罪,當下也全招了,他口齒不清的道:“那裏有七八萬石那麼多,那些賊配軍個個怠工,多年不曾全種,十幾年來那幾百傾地也不過收入十萬兩銀子。”
又吃了幾板,大公子慌忙道:“大人說是多少便是多少。”
張凱不滿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本官還誣賴你不成?使勁給我打。”
聽了這話,大公子急叫道:“一百萬兩,一共貪了一百萬兩。”
張凱翻了翻手裏的帳單道:“如果不算你們貪墨的那幾百傾地,一共隻搜出來十五、六萬兩銀子的家產,那裏有一百萬兩那麼多?多了,多了。給我打……。”
大公子忙道:“那就貪了十五萬,不十六萬兩。”
張凱又拿了幾本帳冊道:“不對啊,這裏邊還記錄了你們送禮送了有十幾萬兩呢,揮霍了十幾萬兩,怎麼不說實話?給我打……。”
又吃了幾棍,大公子立刻改口道:“一共貪了四十五萬兩。送禮送了十五萬兩,揮霍了十五萬兩,餘下的都在家中。”
張凱立刻又翻臉不認人道:“那裏有送禮,明明是你們父子三人全部揮霍掉了。再打。”這主要是因為張凱突然考慮到,如果把朝中收禮的大臣都捅了出來,不光是這事會鬧大。隻怕,他是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大公子哭著哀求道:“別打了,別打了,我翻供,還不成嗎?”
輕易便刑求了供詞,張凱暗道:“怎麼這麼容易就全招了?我還有許多手段沒使呢。”
李千戶附耳道:“大人,這般嚴刑求供,若是他們到了大理寺就翻供了怎麼辦?”
張凱道:“天高皇帝遠,我那裏有那麼多時間和他們玩以德服人的遊戲?招就招了,不招就賣給女真人做奴隸好了。再說他們貪贓枉法的證據全丟在家中,就是跳了黃河也洗不清啊,有什麼好怕的?”
雖然是強行逼供,但張凱還是有著“一個時代一個作風,反正他們是壞人,怎麼對待都不過分。”等許多理由來說服自己。
刑訊完畢,二位公子畫了押,張凱便令人去請鎮撫金以升金大人。
那鎮撫金以升是個南方人,身材瘦矮,留有幾縷細長的胡須,三十許的年紀,勉強算是高拱的一個間接門生。他中了舉人以後,考進士不得中,隻好花了些錢財,捐了個官職,幾年鑽營,才混到鎮撫的職位。若說他是高供的門生,隻怕高供是不曉得有他這個人的。
不過,因為是走了高供門下弟子的路子得以有今日,所以,平日裏他總是喜歡以高供門生的身份自居。
金以升雖然貪財好色,但是又膽小如鼠,傍晚時聽仆人急報齊家滿門被捉了個幹淨,心中忐忑不安了半天。聽說是新來的張凱張大人下的令,這張大人才來了兩日,就把前任一家滿門老小捉了個一幹二淨,定是早就預謀好了的的。想到此處,心中更是害怕,不知道是不是會被齊家連累。又是忙著寫信去朝中求援,又是備了禮物。忙到夜裏也沒工夫睡覺,突然,聽仆人金福稟報,有軍士來到府上請大人,他害怕的把老家人金福拉了過來,抱住金福雙臂道:“若是我這一去不回,你就拿了這信去京城找王希烈大人救我,這裏還有兩千兩的積蓄,到時用來打點一下。我這一家老小,就拜托老哥了。”說罷,眼睛已經紅了。
金福都六十歲了,這是第一次被金大人抱住,也是一陣感動的道:“老爺吉人自有天相,老奴這就去菩薩麵前給老爺企福。”金以升腹中苦笑:“那泥胎有什麼用。哎,也罷,是福是禍也要去走上一遭。”
說罷,從了軍士,坐了頂轎子,不一會就到了衛所的大堂,見那堂下伏著兩個披頭散發,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物,他也不敢拿正眼看,依稀認得是齊家那兩兄弟。
見過張凱,金以升強笑道:“前幾日,卑職身體多有不適,未曾來見過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張凱見他態度謙卑,很是滿意,就讓他坐在一旁聽審。其實早以審過,就等收監了。那齊家的兩個公子,見了金大人,便乞求的看著他。金以升自保不及,那裏敢和他們扯上關係。更是抬了頭,裝做看不見。
齊大、齊二這才死心,被張凱又審了一遍。還好供詞他們也背熟了,沒吃什麼苦就過了。張凱問金以升:“如何?”
金以升那裏敢有意見,尷尬的道:“大人明鑒,審理得一清二楚,這兩個確是萬惡之徒。”於是又是哭訴這二人如何如何的不法,他平日也聽人說起過這兩人的壞事,也參與過幾件。所以,哭訴得有摸有樣,就差求張凱讓他做個汙點證人了。兩個犯人都聽不下去了,叫嚷了幾句,都被棒子打住了。最後張凱滿意的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便把二人押了下去。既然金以升同意他的判決,那麼,兩人供詞中關於金大人的部分,可以留下來。
張凱把供詞拿給金以升觀看,與金以升道:“這齊家,自他們父親開始,陸陸續續從本衛搜刮了幾十萬兩銀子,使得本衛武備不整,軍心不齊,他們還魚肉鄉裏,百般奴役軍士,實在是罪大惡極。所以,在李千戶的告發下,劉知事翻然悔悟,提供了他們貪贓枉法的證據。金大人您這才加以審理,還請金大人寫上一份奏折,也好上報朝庭啊。”
金以升心中稍安的笑道:“這個好說,這個好說,本官定然字字揭露他們的罪行。把大人的功勳一同上報朝庭。”
張凱笑道:“這個自然,那就麻煩金大人了。本官勞累了一天,便先去休息了。”說罷就去了堂內看那抄來的財物去了。
金以升心下稍安,就見到李千戶正瞪著他,也不敢瞪回去,低頭暗罵:“這個混帳,早就知道他會把老齊桶出去,早與老齊說,把此人調去李成梁那裏送死。老齊竟然說什麼此人頭腦簡單,不用擔心,還說他早有準備,這下一家老小都毀這家夥手裏去了。”卻不敢有半點含糊,回家寫了份奏章.不虧是舉人出身的文人啊,一篇奏章,把張凱誇得一朵花似的,如何如何的赤膽忠心,如何如何的不畏強暴,如何如何的財物美色當前而心智堅定……。隻怕這大明朝的第一聖人非張凱莫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