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落在窗前,卻又隻是站著不動,沒有說進屋,也沒有去別處。
他就站在窗前的那棵棗樹下。初春的棗樹,嫩芽新發,在沒有日光的晚上,在江承紫夜視的視線裏,棗樹周身有泛著黃綠的光,奇妙無比。
那人就站在棗樹下,往窗戶裏看。一襲的夜行衣,隻留了一雙眼睛。
那一雙眼睛充滿哀傷,那哀傷那樣重,如同萬年不化的雪山。仿若是經曆了千秋萬載時光的悲慘凝結而成。
這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江承紫判斷,不由得對這人多了幾分好奇。
要不要走出去跟他打個招呼,問:“嗨,你在這裏做什麼呢?需要幫忙嗎?”
不過,他穿成這樣,在伸手不見五指烏漆墨黑的夜晚躲在棗樹的陰影裏,應該就是不想讓人看見。隻不過,他為何來到自己的窗前,凝視著自己的屋子,流露出如此濃重的悲傷?
“呀,有賊,有賊。”忽然,有沙啞的聲音尖銳響起,嚇了江承紫一跳,也驚得棗樹下那人,輕輕一躍,就跳上棗樹,落在棗樹的枝椏上。
“哪裏有賊?哪裏有賊?”院落外有聲音粗獷的男子在大聲問。
緊接著,院落內外的燈次第亮起來。楊王氏、楊清讓房裏的燈也亮起來。
那人看情況不妙,倒是輕輕一躍,幾個縱身之後,落在院牆外。而與此同時,楊雲已帶著一幫夜巡的護衛追了上去。
江承紫站在窗前,看那黑衣人的身手,料想楊雲等人並不能逮住他。便轉身回屋,也在內室掌了燈,以免眾人都掌燈,就她這麼黑燈瞎火,引來眾人的關懷。
到時候,人都一股腦湧過來,每個人關懷你有沒有見到賊人,有沒有受傷,那真是想想就是一件很頭疼的事。
她剛點燃油燈放到桌上,楊王氏、雲珠、楊清讓就都趕到了。楊王氏一進門,就問:“阿芝,可沒甚事吧?”
“沒呢。我自沉沉入睡,忽聽有人呼有賊,我記掛阿娘與大兄,便起身點燈了。”她神色自若地回答。
楊王氏看她神情確無異常,便是鬆了一口氣,才說出她的擔憂。
原來先前江承紫回來,模棱兩可地說老夫人那邊遭刺客,老夫人欠了她救命之恩。楊王氏就一直睡不著,躺在床上跟雲珠有一搭沒一搭地分析眼前的形勢,揣度老夫人接下來可能怎麼做。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喊“有賊”,她第一反應就是先前那些賊人會不會找阿芝報複,因為阿芝攪亂了他們的好事。
“阿娘,你多慮了。他們布局周密,顯然目標是老夫人,哪能為我浪費時間呢?”江承紫笑著回答。
楊清讓不悅地說:“阿芝,阿娘這是關心你呢,你莫要不知好歹。”
“胡來,怎麼跟妹妹說話?”楊王氏輕聲斥責楊清讓,“你妹妹從前隻在永不島上修煉,哪曾見過這吃人的場麵,今日定然是嚇壞了。你方才莫瞧見,她從老夫人那裏回來,臉色刷白,像是丟了魂似的。”
楊清讓一聽,便是愧疚,低聲說:“阿芝,是大兄言語魯莽,你卻莫要生氣。”
她搖搖頭,笑著說:“我才不生氣呢。我知阿娘與大兄,還有雲珠姐皆是真心待我,真的關心我。我幸福呢。”
是的,江承紫覺得很幸福。雖然眼前的處境比前世裏艱難千百倍,但前世裏,她從記事開始,就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對爹媽的印象隻限於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