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不理會他的打趣,正襟危坐,等待上菜。 ..
不一會兒,魚叔帶著廚房廝丫鬟魚貫而來。一個一個徐徐入內,每放一道菜,魚叔要簡單講述一下食材來源與做法,以及吃法。
這種規矩也是楊王氏定下的。昔年,王氏一族的廚房便是如此。而且,名門世家招待貴客皆要上菜報菜名。
六菜三湯,從蜀中試驗田裏帶來的米做的米飯,配了時令的果蔬拚盤。江承紫看了看案幾上的菜肴,幾乎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她瞧了瞧李恪,心裏一暖,一頓飯便吃得滿心歡喜。
吃完飯,江承紫泡了一壺不曾加工的老茶,泡得極淡。兩人隨意地喝著,就著窗外的漫繁星。
“那些僧道入了楊府。”李恪。
江承紫正端著茶杯瞧著窗外呆。她擔心父母兄長,擔心楊氏六房。雖然眼前的男人已做了完全的準備,但世上最殘酷的就是變故與萬一。
“哦?入了楊府啊。”她回過神來,便重複了一句。
“你怕不?”他斟酌許久,才低聲問。
江承紫拿著茶杯的手一凝,心裏略略疼痛。眼前的少年兩世為人,聰敏近妖,麵對生死,從不懼怕。原來,他也是擔心那些僧道施法真會對她有影響麼?
“我不怕。”她慢慢地。
“可——”他斟酌一下,聲音更輕了,“我怕。”
江承紫抬眸看著他,這哪裏還是舉手投足皆瀟灑、殺伐決斷亦從容的蜀王啊。她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笑著安慰:“莫怕。上次,換生辰貼時,李道長來瞧過我,也沒事。”
“李道長仙風道骨,斷不會做下作之事。而這些僧道——,就不一定。這一次,或者他們會不擇手段。”李恪緩緩地。
是啊,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李淳風那樣一心隻專注於地蒼穹變幻,許多的僧道皈依佛門、抑或踏入玄門,不過為的是走一種不一樣的途徑去謀生或者飛黃騰達。
而他卻又怕這些不擇手段的僧道確實有那麼點能耐。畢竟,阿紫確實是來自一千多年後的靈魂。且重生這種事他都經曆了,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
江承紫心一擰,眉頭微微蹙起。她承認李恪得對,若是光明磊落之人,他們斷然不會怕。但此番,楊老夫人請僧道前來楊氏,顯然是心懷不軌。而且,僧道法術即便沒有用,難保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會設局坑害她。
“你得很在理!”江承紫沉默了半晌才。
“我好不容易才遇見你,好不容易才有了這一次機會......”即便是冷漠狠戾的蜀王,也有軟肋,也有懼怕的地方。
江承紫搖搖頭,打斷他的話:“莫要如此。這些無用的情緒,隻會亂了方寸。神鬼也好,陰謀也罷。此番,我們並肩在這裏,就什麼都不怕。”
李恪驚訝,抬眸看她。她又斟了一杯茶,胖乎乎的手指端著,瞧著窗外的空,神色安寧。遠處是深邃的蒼穹,綴滿繁星。
“莫怕。我可是很強的喲。”她忽然轉過臉來,笑靨如花。
李恪你奧戴一片空白,隻覺得當下景色非凡,像是夭夭桃花競相開放,周遭都是日光的明亮。
“我會保護你的。”她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笑得花枝亂顫。
他回過神來,也不生氣,徑直:“好啊,你要一直保護我,到我白蒼蒼。”
江承紫看他眼神清明,便也放下心來,吃吃地笑,:“那些僧道也好,跳梁醜也罷。從來,就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放眼這下,能稱得上你對手的人,嗬——”
江承紫哂笑,沒有繼續,隻抬眸看向窗外。而她所看的方向,是長安。
“嗯,此番事情一結束,我們便回長安。”他語氣平和溫柔,帶著寵溺。
從前,他不願意在太原,但太原有母親,他就在太原。從前,他也不願意在長安,因長安有太多居心叵測的鴟梟之輩,讓人惡心;而且,父子兄弟之情在長安那座城裏,比紙還薄。可是,那一世,她在長安,在他的府邸等著他歸來,於是每次戰鬥,每次生死邊緣,他都對自己:她還在等,一定要回去。
她故去後,他離開了長安。長安,對於他來,是一座死城,是一座孤寂之城,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溫暖。
稚奴登基為帝,曾請他入朝為官,他拒絕。若非高陽送急信給他,她被欺侮,快要死了。他斷然你不會不顧阿紫臨死前的訓誡,貿然再入長安。
也是那一次入長安,讓長孫衝將高陽謀反的主謀定位吳王恪。他入了長安,再也沒有出來。三月飛花滿,鴆酒或者白綾,他仰長嘯。
急忙趕來的蕭氏,蹙眉,道:“吳王,你不能如此。你沒有謀反,你與陛下啊。”
他森然笑:“我早歸隱南山,若非你蕭氏一族暗中蠢動,你四處活動。他長孫一族,如何,如何能輕易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