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清雅澄澈,如同日光下的山泉,熠熠生輝;又因帶著對李泰不懂禮數的責備,讓人從這清雅的聲音裏聽出冬日的冷冽之氣來。
江承紫先前即便是與人微笑對話,內心都是懶懶的,提不起一點的精神。這忽然聽見這聲音,心便如同平靜的湖麵被冷不防扔進了一塊石子,蕩起圈圈漣漪,整顆心都在微微顫,顫得甜蜜柔軟。
她覺得像是經曆冬日的沉寂,陡然春暖花開似的,整個人精神了起來。
“真的不可理喻呀,明明無數次聽過他的聲音,卻還這樣喜歡。”她在心底竊笑自己。
他來了!
這種認知讓她藏不住竊笑,於是整張臉都浸染出明媚。如同粉嫩的桃花,驟然染了日光的聲色,神采光華。一雙黑眸晶晶亮,眼角眉梢帶著喜悅,安靜地看著屏風後的身影。
那屏風是整塊玉石所作,日光映照,碧綠通透,那屏風後的人影便能瞧出個輪廓來。
他應該還穿著朝服,並沒有更換。
她打量那人影,心裏已浮現出他的模樣,內心裏竟然些許迫不及待。這不過是一夜一日未曾見過,竟是如此急切想要見到。
“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古人誠不欺我。”江承紫也成了內心戲超多的女子。她甚至覺得世間萬物都美得不像話。
“是三哥來了。”率先出聲的是李愔,童稚的聲音帶著不可名狀的喜悅。
他是個孩子,先前因了李恪處境問題,他又受了旁人挑唆,對一心喜歡的三哥真是又愛又恨。最終為了活著,便不待見他的三哥。可自從江承紫初次在蓬萊殿訓了一頓後,李愔茅塞頓開,心裏的疙瘩解開了。如今,他是越發崇拜他的三哥,雖還拿腔拿調不自在,然而此番李泰在場,孩子的攀比心讓他對於李恪的到來格外驚喜。
此番,聽聞是李恪的聲音,他便是驚喜地放開月姑姑,快步往屏風外跨。
柴令武則是掃了江承紫一眼,看到她整個人眉目含笑,安靜地站在那裏,卻自有一種光華。他很是羨慕,暗想何日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位呢?
他暗自酸了瞬間,便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拍拍身上的衣衫,高聲“喲”一聲,便問:“我李恪呀,你這禮數呢?來我府邸都不讓人通報了,你還好意思阿泰。”
“就是。”李泰聲嘀咕。
對於李恪,他的感情很複雜。
在所有的兄長裏,能讓他真正佩服的人,隻有三哥。三哥功夫了得,為人聰穎,待他雖不是特別親厚,但也從不怠慢。在他被堂兄們欺負的時候,大兄與他總是站出來保護他們。
可他也是個要強的人。每次看到父親看三哥的眼神,他特別羨慕嫉妒,想著若自己是三哥,那該多好。而久而久之,他便暗暗以三哥為榜樣,練習騎射,卻因太胖練不了。改而鑽研文章著作,卻始終覺得及不上三哥。再者,三哥玉樹臨風,無論誰見著都會眼睛發亮,而旁人見到他,隻會誰家孩,胖乎乎的,真可愛。
他越努力就越覺得離三哥越遠。後來,他被人綁架帶到蜀中,遇見了阿芝。那時,他想:要娶王妃就該是阿芝這樣的啊,看母親給訂的都是什麼。他可是找手下的人偷偷打聽過那所謂的王妃,還是個女孩,怯生生的,呆頭呆腦的。他頓時就鬱悶了,暗想: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趣點。
遇見阿芝,他生出別的心思來,想著:若是阿芝做王妃,那就好了。於是,回到長安,他立馬就進宮,想奏請父親封自己為蜀王,之官益州。那就可以經常見到阿芝了。
可是,他在宮門前見到了風姿卓越的三哥。三哥看他一眼,很嚴肅地:“阿泰,你該節製一下你的飲食了。你這又胖了些。”
“三哥。”他拱手行禮。
後來,他知曉自己遲了,遲了三哥一步,就一直遲了。
三哥已請封為蜀王,之官益州。明明他那麼低調,避免有任何威脅到太子的舉動,他卻還是要堅持之官益州。益州是個很微妙的地方,若是下有亂之跡象,那必定是蜀中先亂。反過來,若是蜀中作亂,那下勢必會大亂。三哥去益州,若是有了自己的勢力,有朝一日就是威脅太子地位。
然而,他為了阿芝義無反顧地去了,還厚顏無恥地出他心儀阿芝,阿芝就是一直給他指引的夢中仙女轉世。仙女因給他指引而泄露機,此生此世,他非她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