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常州回到上海,緊接著跳上開往天津的火車時,已經是夜裏二十一時左右。
繁錦跟著戚爺一樣人,著實疲憊。挨著軟臥的床便迷糊的睡著了。
秦默喻在天津犯了事,起先孫天雷等人百般疏通,那麵都不肯放人。時局這樣緊,京津地區新上任的雖然隻是個陸軍中將,卻新官上任三把火。開始本以為秦默喻不過一介書生,後來雖知牽扯了戚默然這樣的富商,卻早已錯過放人時機。
孫天雷沒有那麼大麵子,實在是方法用盡,又念著秦默喻是戚爺唯一的弟弟,一向寵愛珍之。便連夜開了快車來了天目湖。
戚爺起先不肯帶繁錦去天津,隻說時局太亂,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合適拋頭露麵等。可最終還是輸給了她的堅持。
火車如此呼嘯北上,剛進入河北時便開始降溫。他們包的是頭等艙的三號整列車廂,來往的除了列車員便隻有戚爺帶來的三兩人,她除了睡還是睡,著實無聊。
進入滄州站時還是淩晨,繁錦瞧見窗外站台兩邊熙攘著人群,滿是送別親友的場景,昏黃的燈光灑在微濕的石板地麵,被踩踏的肮髒不堪。列車員穿著厚大衣搖著鈴鐺走過,有小販搭著簡單的板鋪賣著香煙之類的副食品。她發現其中一對夫妻在賣茶葉蛋,白騰的熱氣升在空氣裏,即便隔了如此遠她似乎也能聞到香味。
便任性地推醒丈夫想要吃,其實戚家一向規矩大,像吃這樣的路邊攤在上海幾乎是不可想的,可他終究是寵她,便派了人去買了。
結果她一連吃了五個,甚至積食,早餐半分也用不下。他才作氣罵道休想再有下回。
如此做了五天的火車,到達天津老龍頭站時已是下夜。早有人安排好了汽車和賓館,戚爺匍下車便忙碌的不見人影,她獨自一個洗了熱水澡便依著枕頭睡著,床頭放置著一盆北方常見的二喬玉蘭,花瓣淡紫中白。異鄉的夜裏散發著如夢般的幽香。
清晨醒來時發現戚爺不知何時睡在旁邊,她看到他套著棉質襯衫和西服褲子和衣而躺,黑眼圈濃重,甚至連胡渣都生了新的,便伸手去解衣襟,不想竟觸醒了他。
“幾時了?”他翻了個身,聲音疲憊。
“才七點,還早。”
他沉默了下,翻身坐起。
她皺眉。“你這樣累,不如再睡會兒。”
“默喻還在巡捕房,今天無論如何得把他撈出來。”戚爺簡單洗漱,在她裹著棉被在床上發呆時自浴室探出半個頭道:“去把上數第二個抽屜裏麵的盒子拿來。”
繁錦照辦,發現那是個異常沉重的盒子,黑色真皮包裝,金屬暗扣,裏麵也不知裝了什麼。她還是後來才知道這套賓館房間是他長年包下的,他熟悉的一如手掌紋路。
回頭時戚爺正在打領帶,藍底白色的變形蟲,在他衣襟前盤旋開來。
她聽到他說。“今天請了邱副司令,他和蔣公中正一向親密,諒他老將出馬,決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