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笙睫毛輕顫了一下，她忽然冒出心慌的感覺，這種小孩子做錯事被發現的感覺讓她無所適從。桐笙低垂著眼瞼，張揚敏感地發現了她的不自在。他握住桐笙手掌的大手不斷縮緊，手臂帶了些不自覺的顫動。
許久之後，他顫抖著問桐笙：“你……你不會喜歡上別人的，對不對？”
張揚的手大力無比，讓沉默是金的桐笙不得不開口。她眼神飄忽不願與張揚對視，但張揚的目光如黑夜裏的獵豹一樣如影隨形。那眼神十分複雜，三分不可置信，三分自我否定，還有三分抵製譴責。
桐笙終於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她瞬間收回手，豁出去一般與張揚對視：“張揚，對不起，我確實是喜歡上別人了。”
張揚伸展的五指猛地收攏，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咬牙閉著眼睛不再看桐笙，桐笙甚至聽到了他喉嚨深處傳來如受傷幼獸一樣的嗚咽聲。
“張揚……”
“是誰？！”張揚一下從床上坐得筆直，不顧手背上的針頭一把攥住桐笙的肩膀，他無助地嘶吼，“是容子初還是安佑？！”
肩膀被張揚捏得生疼，桐笙輕搖著嘴唇，頭顱未垂，沒有喊疼。“……都不是。”
得到桐笙答案的張揚忽然一頓，緊接著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聲，鬆了些力道，又低聲問：“那就是宋老板了。”
桐笙微微偏過頭去不看他，“不是他。”
這下張揚是真的鬆開了禁錮桐笙肩膀的雙手，他像被抽走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一下子跌回到床上。桐笙看張揚手背上的針管隱隱有紅色，料想是他剛才太用力導致針管回血，轉身想去喊桐寧進來看看。走到門口時背後傳來張揚頹廢的聲音：“小桐笙，你為什麼救我？”
桐笙的腳步凝住，喉嚨滾動了一下，嘴唇嗡動，但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張揚頂著她挺直的脊背，一字一頓慢慢說來，好像要把這些年來不及說出口的情話一股腦說出來。“你很小就和安佑在一起，八歲時與容子初相遇，末世爆發才和宋老板遇見，但這些人你一個也不喜歡。”
“想必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你在基地外漂泊的那段時間遇到的了。”
桐笙身側的雙手微微一動，張揚緊緊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如此細微的顫抖也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停頓了片刻，突然低低地笑起來，“你和那人相遇也不過是一個月之內的事，這麼短的時間你就喜歡上他了，而我從你六歲就陪在你身邊，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一個沒脾氣的麵人兒？還是一個永遠不會放棄你的備胎？”
“夠了！”桐笙猛地轉過身打斷他。她快步走回張揚身邊，居高臨下。
身體不濟的張揚在氣勢上並沒有輸，他雙臂顫抖撐著床邊，一言不發緊繃著嘴角與桐笙對視。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起火來，誰都沒有認輸。
良久，桐笙錯開了眼神，努力壓下自己的脾氣，說道：“你不是麵人兒，也不是備胎。我拿你當家人，所以我才救你。”
“嗬，家人？”張揚倔強地梗著脖子，死死地盯住桐笙。他俊朗的臉龐忽然變得扭曲，如同即淚崩的小孩努力忍住淚水不願服輸一樣，“桐笙，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你卻告訴我你拿我當家人？！你這麼絕情，怎麼不幹脆讓我去死！”
桐笙本意不願和張揚爭吵，他傷勢過重剛剛清醒，情緒起伏太大對身體不好，可他現在如同怨婦一樣咄咄逼人，桐笙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她幾乎在張揚話音未落時搶著吼道：“我從來沒說過我喜歡你，你想放棄就放棄！”
這話一出口兩人都呆住了。張揚微張著嘴巴，幹澀的嘴唇顫抖不已，在眼眶裏打轉的淚珠終於順著臉頰滑落。桐笙看著那淚珠就如同被灼燒了一般，心裏懊惱又悔恨。
氣氛瞬間凝固，許久之後桐笙伸出手試圖安撫張揚，“張揚，我……我不是那意思。”
張揚卻大力揮開了桐笙手，繃著嘴角一言不發。桐笙見他似乎是不願意和自己說話，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要出任務，回來再來看你。”
桐笙離開時的背影不如第一次轉身時那麼挺直，她肩膀微微耷拉著，腦袋也低低地垂了下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張揚看著她輕輕的掩上門，把臉埋進了溫暖的被子裏，悶聲低喃：“你是我的命，我怎麼可能放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