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的馬蹄聲，踏破了皇城的清晨。城門邊衛兵舉著散發著金光的戈，跑上前來。
眼前的人，騎著高頭大馬，長鞭在手，白衣勝雪。
晨風吹動她的劉海，眉眼低垂。纖長的睫毛在晨曦的微光中落下的剪影那麼柔和，那麼美。裙擺在風中飄揚，長袖和馬兒一起溫柔的漂著。
刀刻一般的五官，柔美中帶著點英氣。
那衛兵笑問，“小姐是打哪兒來的？今天皇城要迎接凱旋歸來的大將軍。你不能第一個打這城門過。”
纖長的手指撥開了劉海，她微微抬起了頭。目光直視眼前的衛兵。清冽的目光，迷茫中帶著不怒自威的眸光，讓衛兵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小姐，從偏門進吧……”
“開門——”她的聲音清冷，抬起頭看向了緊閉的城門。那衛兵還要說些什麼，在看見她手上的戒指之後，猛地跪了下來。
“大將軍！”
“大將軍——”眾人齊刷刷地跪下了。金戈默默抬頭看著門緩緩打開。“不要驚動了別人，我想一個人走走。這皇城的清晨，所有人都還沒有開始忙碌的寧靜。久違了。”
“是！”一幹人等退了開去。她勒馬緩緩走過那城門。敞開的城門之後，是她久違的故土。
在她離開之後，有衛兵騎上快馬向著皇宮跑去。一路上，急促的馬蹄聲，敲醒了千家萬戶。這樣急促，這樣迫不及待。他們期盼已久的大將軍，回來了——
而此時此刻，萬眾矚目的大將軍卻騎著馬兒在皇城的小巷裏溜達。她尋找記憶裏的路，走著走著。繞過了幾道彎，走過幾座石拱橋，聞見了那熟悉的……深深埋藏於她內心深處的……肉包兒的香味！
她從馬上跳了下來，衝向了那家小院。
“咚咚咚——”敲門聲在小巷深處響起。四鄰街坊紛紛探頭出來瞧。金戈扯了扯衣襟，默默低下了頭。許久之後，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發白如雪的老婦人探出頭來。“誰啊……”
“老人家，我……我……我是來……”金戈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小將軍？”老人家一聲驚呼。金戈以為時間過了那麼久，她又離開皇城整整三年了。不過是一個常來買包子吃的客人。沒想到她還記得。金戈抹著頭幹笑著。
“來來來，快進來！”蒼老卻溫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牽著她走進了門。
走進院子，一眼就看見了老翁端著包子走了出來。他招呼著，“小將軍，快來快來，熱乎乎的包子。”
金戈抹了抹口水，兩樣發亮，“那我就不客氣了。”
看著她這般開心地吃著。兩老也樂嗬嗬的。
“一走就是三年，都沒個空的時候？”
金戈含著包子，口齒不清。“一來一回都要一個月呢。要不是為這熱包子。我才不會來了。”
“小將軍真是謙虛。這一次大獲全勝，陛下召你回京，隻怕以後會更忙了。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個三年能盼你回來。”老爺子說著便淚滿眼眶。
金戈滿嘴的包子，唇上油光閃閃。“怎麼會？以後我有時間，就來！”
“雖然我很希望小將軍能常來，卻又希望小將軍不要來。”
“啊？”金戈不解。
老婦人又給金戈拿了一個包子，提醒了老頭子一句。“說什麼胡話，小將軍喜歡我們家的包子，你還拿喬了？”
老爺子輕歎了口氣，“小將軍鎮守在外一天，白夜就多一天安穩。你不回來，我們倆老擔心，你回來，所有人都該擔心了。”
金戈一愣，隨即豪爽地笑了。“我隻是盡自己的全力，盡力不辜負你們的期望。”
“小老兒相信，小將軍一定可以！”
不過是一句話，突然之間，金戈覺得喉嚨被什麼東西給塞住了，咽不下美味的包子。她匆忙吃了幾個包子，站起身，掏出銀子放在了桌上。
然後轉身離去。
一身白衣飄搖，消失在小小的門台前。老爺子捋著胡須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年紀輕輕，功績至此，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老婦人拿起了桌上的銀子，嘟囔了一句。“不是你能管的事兒，別煩心了。”
噠噠的馬蹄聲漸漸遠離。小小的門扉緊掩。青石巷陌，素簪束白頭。隱藏在小巷深處，那雙精明的眼，讓金戈心裏悶得慌。
這麼多年，征戰天下。她隻是靠著信念強撐著，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撐多久。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旁的人說她可以，隻會讓她更害怕。害怕對不住他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