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眼看就要過去了,看來以往自嘲式的一句“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也成了真,隻是這十八年,卻不知是哪個輪回的十八年了啊。我默默地想著,明朝與現代,究竟不是同一世界了。
這時是仲夏的午後,我獨自走在黃山山道上,我自塞外至京師,又從京師至此,行程已過幾千裏,勞累的不止是身體,而是心神呀,而此時太陽正烈,樹影斑駁,蟬噪林靜,直使人昏昏欲睡。
而三年的軍中生活,早使我心性更為堅忍強定,我攝住心神,仍不緊不慢的走著,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
我身旁的黑馬“烏金”亦安靜地跟隨著我,踱著相同的步伐,一人一馬,直融入黃山這幅山體畫裏。
我時而看著它,眼裏閃過淡淡的悲哀。“烏金”初見十分健壯,但稍為留意,便可看出它身上、後腿都受過傷,尤其是後腿,一道長長的刀痕讓人觸目驚心。然而縱是它露出微跛的情態,但它與我一人一馬相隨的步伐,卻顯得十分的和諧。給這寂靜煩燥的山間小道,平添了幾分異色。
不緊不慢間,己走過一個彎道,現出一岔口,一徑蜿蜒而上,通向黃山峰,一徑幾丈外掩一小林,過了這小林,便是官道,通往杭州隻不到兩天的路程,就算沉靜如水的我,此時的心也不由微振奮了一下。
我抬頭略望了—眼那雲霧間半隱半現的黃山峰,那裏,有著與我牽扯很深的人兒在吧,然而此時,又與我何幹呢,所以我腳步絲毫沒見遲緩,牽著烏金徑向小林行去。
快要接近小林時,多年的戰場經驗讓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便停住了,將眉頭微微一皺,目光直注林內,烏金也止步輕嘶不己,然而不待我細加打量思索,林中一陣箭光夾著暗器迅急襲來。密集如雨,麵罩如蓋,顯然直欲取我於死地。
也幸好我見機極快,忙往後仰,貼地後又順勢打了兩個滾,險險避過了箭雨急射的範圍,近身的暗器也給我抽刀檔掉了,雖然弄了個灰頭灰險,我也不甚在意,畢竟這個比起在塞外戰場所經曆的風險來,實在是小兒科了,我極快地持刀在手,因為知道下麵必還有更強的後戲,果然林中人看偷襲不中,不待我站定,兩條黑影己淩空撲出,一左一右迅急襲來,我剛站起,身形未穩,完避了一個卻避不了第二個,是以左臂上還是給刀鋒輕輕滑過一段,鮮血頓時沁了出來。
但我也將他們分了一段距離,持刀立好門戶,用冰冷地目光注視著這突然現身的兩人,隻見這兩人身著灰色麻衣,身形不高,卻甚為健壯,神情凶悍,兩人一左一右夾著瞪視著我,手中的刀長而窄彎,竟是倭式長刀,此時刀尖微微擅動,兩人身子微傾,隨時伺機而撲。
我並不意外兩人的出現,因為一路行來,我已隱有所覺了,而他們為什麼而來,亦是有數,我順手將靠近來的黑馬輕推往一邊。
那兩灰衣人卻不待我如此從容,高吒一聲,又撲將了過來,兩人應是練過合擊之術,一呼一合,倒比各自為戰不知強了幾倍,我左封又擋,氣勢雖不曾弱了去,—時間,卻也隻堪堪與他們鬥了個平手。
輾轉間,一灰衣人背部靠近—旁的烏金,烏金見狀,長嘶一聲,竟抬起後腿向其蹬去,那灰衣人猝不及防,雖閃身禦去大半力道,但後腰仍被踢中,火辣的劇痛傳來,不由大怒,惡心頓起,反身一掌,拍到馬腹上,烏金吃痛,仍向灰衣人蹬踢不休,但畢竟受傷己深,己再難傷敵人分毫。
我一見這狀況,不由虎目俱火,刀勢再添幾分淩曆,那兩灰衣人頓時委了幾分。
不過也給他們看出我似甚在意這殘馬,不由大喜,相互呱呱用倭語喊了幾句,果是兩倭人,隻見這兩倭人商定後,竟分出—人向烏金劈去。
我此前見黑馬再受傷,己是怒恨,見狀,更是怒喝一聲,不得己,擋回攻向他腹部的一刀後,再揮刀傾力擊向那欲劈馬的倭人後背,攻其必救。
那倭人本不是真心擊馬,隻是為亂我心神陣腳,現目的達到,自是容身避過,但另一倭衣人趁此機會又加偷襲,我招式用老,力道用盡,頓時右腿處又添一長長傷口。
接連負傷之下,雖然不是要害,但我的身形不由稍見遲緩,兩倭人麵露喜色,又拚命合圍起來。
這裏鬥聲連連,卻不經意吸引了—白衣人至此。隻見他年約二十四五,豐神俊朗,身材修長,背負長劍,極具翩翩之態,想是女孩子看見,少有不傾慕的。此時他饒有興趣的觀看著戰場,卻沒有絲毫向那一邊出手相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