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害人不淺!大冬天的連個手爐都沒有,瞧這窗戶上,連個糊窗戶的窗紙都沒有,冷風嗖嗖的往裏鑽,就是個下人也受不住這樣的苦!”
蘇梓萱顫抖著眼皮將雙手握的更緊了些,要努力掐住手心才不至於失控。
這身體的主人經曆了上一世的苦難重生於自己的十四歲,隻是卻依舊存有死誌,叫她這個華夏國二十一世紀的新人才占據了身體,擁有了前世今生的記憶。
洶湧的記憶讓蘇梓萱覺得發暈,顧不上這讓人覺得聒噪的聲音,隻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消化突然而至的記憶。
記憶裏也是這樣,蘇梓萱生了重病,嫡母柳氏派了劉福家的來照看她,她一睜眼就能看見破了洞的窗外盛開的紅梅,孤冷傲然,仿佛在嘲笑她的醜陋和懦弱無能。
蘇梓萱總是這樣哀傷。
瓜子皮雪片一般從劉福家刻薄的嘴唇間飛出來,青磚的地上落了一層子,鼻子裏還不滿的哼出熱氣。沒想到太太會派她來照看這個失寵的庶出大小姐,也沒料到這偏僻的小院子裏敗落成了這樣,她一轉頭就能看見蘇梓萱右半邊臉上從眼下到下巴覆蓋了幾乎半邊麵頰的青色胎記,覺得實在惡心,忙又轉過頭:“太太叫我來侍候大小姐,有什麼吩咐大小姐盡管開口。”她雖這樣說著,卻也隻是說說,在她看來她這樣有頭臉的下人便是蘇梓萱這樣的主子也該巴結著才對。
這個大小姐雖然當初是受寵的王姨娘所生,但生下來就胎記覆臉醜陋異常,被認定是不祥之人,在加上一出世老太太就生了一場病,更加沒人敢過問,撇在這小院子裏整整十四年,太太為了顯得仁慈還總是派人照看,就是太太親生的二小姐蘇夢萱也常來走動,京城裏人人都知道蘇侯府有個天生殘疾的大小姐,幸而嫡母嫡妹仁慈善良才得以安度青春。
“我姐姐怎麼樣了?”孩童幼稚的聲音讓劉福家的神色一緊,忽的又仿若想到了什麼又帶了不屑的笑意。
聽到聲音蘇梓萱猛的睜開了眼,蘇梓萱的生母王姨娘在生了她之後過了好幾年才生下了侯府的唯一男丁,現年不過七歲的蘇茂榮,姨娘受寵本是要親自撫養茂哥的,怎奈產後虧了身子沒多久就去了,太太才將茂哥抱到膝下親自教養,茂哥是這個府上唯一一個不嫌棄蘇梓萱醜陋真心待她的人,是蘇梓萱最親近的人,在柳大太太眼裏蘇梓萱和個貓狗一般,茂哥親近她也並不反對,到樂得叫茂哥覺得自己是個善良心慈的人,隻是太太年前剛生下了嫡子,現在白白胖胖健壯的很,對茂哥就起了別樣的心思。以前她這個小院子裏麵子上總算過的去,為的是給茂哥看,如今麵子情都維持不住,蘇梓萱的記憶裏,年幼的茂哥看到她過的日子這樣,找了太太去理論要發落劉福家的,鬧到了父親跟前,等到父親派人來看,她的院子布置的比受寵的蘇夢萱的還要精致,沒人相信茂哥的話,父親也覺得茂哥小小年紀就心思不純,將來難有作為,自此茂哥在侯府的日子每況愈下,京城大亂,一家人出京躲避,茂哥在半道上失蹤,她到死也在沒見過茂哥一麵.....
茂哥的腳步聲匆忙,翠綠的圓領棉袍襯的他白皙的麵頰上憤怒的紅暈越發明顯,小大人一般:“怎的!怎的屋子就簡陋成了這樣?!”
茂哥小小的模樣幾乎刻在蘇梓萱的心裏,因為在蘇梓萱的記憶裏茂哥的形象是如此鮮明,鮮明到乍一提起就疼的萬箭穿心。那樣年幼的孩子亂世裏不知道遭遇了怎樣的事情,又是怎樣的害怕絕望,是不是懦弱如蘇梓萱覺得即便擁有了重生的記憶也拯救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內?
不及劉福家的那刻薄的嘴裏又吐出什麼汙言穢語,蘇梓萱掀起薄被坐了起來,伸手牽住了茂哥的手,蘇梓萱將活的希望給了她,她終歸無法無動於衷。
溫暖的觸感讓茂哥一怔,抬頭看向姐姐,姐姐臉上的印記依舊觸目驚心,眼神卻不在似之前那樣躲閃自卑,明亮的雙眸溫暖堅定又從容淡然:“茂哥....”姐姐輕喊他的名字,茂哥忽然就覺得委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