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故事還是得從一場突如其來的幹架開始。這是一個淒風冷雨的夜,這是一個月亮星星都害怕地躲在了厚重的雲層裏的夜,在大秦京都老牆根底下幹架胡同裏正站著兩撥人。兩撥人都是瞪著牛眼,氣勢熊熊,有的臉上滿是橫肉,顯得很有壓迫力。有的看模樣,依稀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卻也努力的齜牙咧嘴,顯得極富攻擊性。
兩撥人分別站在幹架胡同的兩頭,暫時還沒有衝在一起拳腳相加的原因,是因為還要戰前鬥幾句嘴,這是京都大大小小幫派鬥爭和非幫派鬥爭都要幹的事情,以顯示自己人的理直氣壯,堂堂之師。隻是往往得不到預料中的結果,大半以臉紅脖子粗結尾,然後乒乒乓乓便開始了。
此刻幹架胡同裏的兩撥人也是以正常的程序進行著,剛剛碰頭,需要亮幾嗓子。東邊的那夥人先開腔:“我說娃子們,這是幹啥子呢?搶我們的生意是不啦?有這樣幹的嗎?”
站在西邊的一夥人最前麵的是個青色衣裳的人,衣裳上打了幾個灰色的補丁,很是刺眼。青色衣裳的人衝旁邊灰色衣裳的貼著耳朵小聲說了幾句,灰色衣裳的人立馬三步跨到了最前麵,也開始搭腔:“自古生意有德者居之,爾等無德,酗酒賭錢,故沒有了生意。我們不酗酒賭錢,團結一心,我們有德,所以生意就是我們的。”
灰色衣裳的人的言語很響亮,東邊一夥人聽得仔細清晰,卻根本不懂。站在東邊一夥人最前麵的壯漢伸手撓了撓隻剩下幾根毛的頭發,向身後努了努嘴,小聲問道:“那丫說的啥意思啊?”
“約莫……約莫……就是說,生意他們搶定了,我們沒戲的意思……吧?”這很顯然是個軍師,很有分析能力的軍師,能夠破除表麵的道德迷帳直指本心的軍師。
禿頭深深地點了點頭,又問:“那……都這樣說了……直接上去幹?”
軍師搖了搖頭,痛心疾首道:“不行,罵戰和幹仗一樣關鍵,咱們才鬥了一個回合,就直接上去幹了,要讓其他幫派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啊?”
“那咋辦?那邊小娃娃嘴挺利索的,反正我罵……哦不,講道理講不過了,要麼你來?”
軍師斷然拒絕,話卻說得很是苦口婆心。這就是軍師的本事,能把別人天花亂墜的話解析成一灘狗屎,同樣能把自己的一灘狗屎包裝成簇錦繁花。
“幫主,您老人家才是幫主,我要是上去罵戰,輸了,丟了整個幫派的麵子。贏了,丟了幫主您的麵子。都不好。”
幫主老人家眼睛咕嚕嚕轉了約莫半晌,瞧了瞧西邊,又瞧了瞧自己的軍師,疑惑地問道:“那他們那夥娃子們怎麼不像你說的那樣,看那青衣服的,明顯是個幫主的氣勢。剛剛開口的,卻是個灰色衣裳的。”
“所以說嘛,他們難成大器。百八十年都比不上我們的。為啥?我們有製度啊!咱大秦為什麼能滅了前朝大隋,咱製度比他們好。製度,唯有製度才是決勝的關鍵。”
幫主深以為然,衝軍師豎起大拇指。軍師靦腆地笑笑,顯得很是矜持。兩個人柔情蜜意的對視著,可……問題還沒解決。罵必須得罵,可究竟得怎麼罵?這是個問題,這是個不停糾結在幫主心中的問題。
幫主柔情蜜意的眼睛依舊柔情蜜意著,軍師依舊靦腆地笑著,邊笑邊從懷中哆哆嗦嗦掏出了一本泛黃的書籍,珍而重之地交到了幫主的手上。幫主疑惑地看向軍師,軍師用深情的眼眸指引著幫主的目光,專注到手中的泛黃書籍上。
“古今罵戰通考詳解”八個大字歪歪扭扭地躺在書的封麵上,瞧起來像是幾條三伏天曬暈了的蛇趴在大石塊上休息。幫主懷著激動莫名的心情,用肥粗的手指輕輕掀開書籍的第一頁,卻不小心,隻聽“呲”的一聲,這第一頁便永久地離開了書籍。幫主有些尷尬,衝軍師不好意思地笑笑。軍師一副大肚能容你撕我書的悲壯表情,示意幫主繼續翻繼續看。幫主果然繼續翻繼續看,邊翻邊看邊不停的點著頭,大感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