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隻覺她語出奇異,不似傷懷,倒有點兒刻意嚇人的意思,不由向那兒看了一眼,卻被眾人圍的密密,再看不到半點。
隔了不大會兒,她又低柔的道:“這人如此狠毒,趕盡殺絕,隻怕是個窮凶極惡之徒,小女子一人力不從心,到時還請各位仗義援手……”一邊說著,便轉身,娉娉婷婷的一福,續道:“眾位請回罷,夜重了,家父隻怕就要來了……”
眾人一時竟是屏聲息氣。雖然有膽大的小混混裝腔作勢,拍拍胸脯,可是身邊夜色漸深,陰風陣陣,說不了幾句,便咽了回去。沒多大會兒,一大群人竟走了個幹幹淨淨。
夜色已深,寥落青衫在曠野中像一杆寒竹。
雪色的人影慢慢的走了過來,曠野荒郊,香氣飄拂,轉眼間便似百花齊放。她走到他身後站定,他不動,她也不動。
他終於回了身,並不抬眼,隻略拱一下手:“肖姑娘?”
她唇邊帶過一絲奇異的笑,嗯了一聲,問:“可是梅先生?”
他微怔,答:“正是梅淡痕。”
“梅先生,敢問這墳裏埋的是誰?”
這早就人盡皆知,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他便答:“是梅某的學生。”
“朱大小姐?”
“是。”
她笑了笑。溫宛絕麗的眉眼,這一笑中卻帶著說不出的冷俏之意。梅淡痕不由微微凝眉,溫言道:“天晚了,此處不宜久留。梅某要走了,姑娘也請回罷!”
她仍舊隻是笑,逶迤的走近些,仰了麵問:“梅先生,我可稱的上‘絕代佳人’?”
這句話當真不合時宜之至,他大大訝然,退開一步:“姑娘請回。”
她笑,眉梢眼角,俱是風情,素白的柔荑挽過去:“梅先生隻說是與不是。”
梅淡痕凝眉,避開她的手,淡淡的道:“梅淡痕隻道姑娘是為世俗所誤,卻不想姑娘竟是樂在其中。”
“你是想罵我淫/蕩吧?難為你還罵的這麼文雅……”她轉身負手,媚態頓收,卻仍帶笑,“四處無人,你我又是傷心人同病相憐,先生又何必矯情?”
梅淡痕哼一聲,轉身就走,她在他身後遙遙的道:“你一走,我立刻拆了這墓碑。”
梅淡痕腳下一頓,薄怒道:“這是道家的七星陣,你若是不怕魂飛魄散你就拆。”
她輕笑出聲,抬手扶著那墓碑:“先生什麼時候懂道法了?我怎麼不知道?”
梅淡痕一怔,她把素白的長裙拉起來,隨手就係在腰上,抬腳就踢中了一塊石碑,竟沒半分淑女樣兒。那石碑雖是淺埋,卻也不曾踢倒,隻略歪了些。梅淡痕急上前兩步,急道:“你想幹什麼?”
她笑:“你不是說,想魂飛魄散盡管拆嗎?”
梅淡痕怒道:“請你立刻離開!”
他越是怒火熊熊,她反而越是開心,笑了笑,曼曼的念石碑上的字:“小友朱眉錦……梅淡痕泣立……嘖嘖……”
梅淡痕怒的無言,道:“肖姑娘,請你立刻離開,莫要擾了我家砂兒的清靜。”
她含笑:“先生好迂腐,人死萬事休,一抔黃土,誰知這千年萬載埋過了誰?你護這麼緊做什麼?”一邊說著,便伸出手:“先生,我累了,咱們回家罷。”
這口吻實在太熟悉,梅淡痕吃了一驚,瞪著她,她笑笑的走近些,冰肌雪膚,嬌豔無倫,眉間一點朱砂痣,夜色中仍是紅豔欲滴。
朱砂痣?她,她……他竟有些微的失神,怔怔的望著她。
她笑著由他看,眼神卻慢慢的變涼。梅淡痕一驚回神,急別開眼,竟有些微的狼狽,咳道:“姑娘請便,梅某失陪了。”
她笑了笑,柔柔的問:“先生要去哪兒?”他略拱手為禮,並不回答,回手撫了撫那墓碑,似乎想祝禱些什麼,卻也終於沒有說,轉身便行,腳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