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終於把手指一鬆,朱眉錦剛長籲了一口氣,他卻又向她的左腕微一示意。朱眉錦無語了一下,一咬牙就送了上去。他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她這上刑場般的架勢很是無聊似的,卻還是一言不發的按指下來。
鳳銜書忽然咳了一聲,慢慢的把手放在她的另一隻手上,他掌心也不見得有多火熱,卻立刻便覺有一股暖流騰起,幾乎像一道有形有質的滾水,自右手慢慢走到左手。
流雲一皺眉,立刻就鬆開了手,那翻騰的熱浪落在了空處,隨即彌漫全身,那種感覺像從冰天雪地裏忽然走進了酷暑,全身又熱又冷,朱眉錦情不自禁的打了兩個寒噤,骨頭都酥了。
鳳銜書隨即拉了她手,扶她在椅中坐了,柔聲道:“錦兒,還好吧?”
朱眉錦抱了肩,答道:“還好。”
他隨即轉頭,似笑非笑的道:“流雲公子,不知可把出了什麼?”
流雲並不理他,抬頭看一眼朱眉錦,問了一句:“要香?要命?”
她愣了一下,急問道:“什麼意思?要香怎麼樣?要命又怎麼樣?”
流雲卻不再說,隻是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副“我正在等你回答”的模樣,朱眉錦無奈,隻得仰頭道:“三哥,流雲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鳳銜書挑眉,笑道:“這是流雲公子診的脈,錦兒為何來問我?”
朱眉錦無言,鳳銜書卻又微笑出來,伸手安撫的拍拍她肩,笑道:“流雲公子,據我所知,錦兒這香與命早已經相輔相成,合為一體,密不可分。若是強要分離,也不是沒有法子,隻是卻要經受莫大的痛苦,且沒了這‘香’之後,血脈也會有損,壽命難免影響。所以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與其這樣,不如有香……香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為此搏命,何苦來?”
他的聲音不慍不火,朱眉錦急追問道:“流雲公子,請問三哥說的,可是實情?”
流雲皺了皺眉,那意思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答,可是興許是這解釋太長,所以他終於還是沒說。朱眉錦輕言慢語的道:“若是像三哥所說,我便不治了,讓這香與命共存便是。若是流雲公子另有妙法,可以除香保命,朱眉錦當然是感激涕零,疼些也成的。”
流雲這次直接連眼神也不動了,全似沒聽到一般,朱眉錦皺了眉細看了他一眼,他的臉看上去玉雕一般,精致完美,可是看久了,卻不知為何,竟會生出一種錯覺,覺得莫名的熟悉……猛然想到葉留香,心頭立刻便是一跳。
這人是葉留香遣來的啊,既然是葉留香,那她的一切,想必都已經跟他說了。那相信鳳銜書還是相信葉留香,這還用說嗎?咬了咬唇,她便站起來,走到他麵前,鄭重的答:“我要命。”
流雲一點頭,便站了起來,伸手打開了那大箱子。
朱眉錦輕啊了半聲,他這箱中足有三尺長,一尺寬,近兩尺深,分了數層,一眼望去,滿滿當當,瓶瓶罐罐,讓人眼花繚亂。他看也不看的拿了一隻盒子出來,又拿了一張小紙條給她。把盒蓋一合,頭也不抬的道:“出去。”
朱眉錦又是訝異,又是好笑,人常說惜言如金,這個流雲,簡直是惜言如寶,能說一個字,絕對不說兩個字。雖然並不會讓人感覺無禮,卻也是不容置疑,顯然沒的討價還價。看鳳銜書麵沉如水,顯然不愉,索性不去看他,一低頭,打開了手裏的紙條。
流雲什麼都沒有說過,所以她便想當然的以為,這是一張藥方,卻沒想到一打開,居然是一副信,隻有寥寥數語,寫道:“錦兒,多日不見,可曾想我?答應你的神醫現下送上,相貌雖差,醫術差強人意,不妨留下賞玩。”落款極飄逸的字體屬了個“葉留香。”
朱眉錦的神情已經是掩不住的又訝又笑,鳳銜書旁觀許久,微微的皺了眉,他雖然能猜到這紙條是誰寫的,是什麼內容,但是卻終不能當著眾人的麵從她手裏拿過來。
這邊流雲舉著盒子,一副“你們怎麼還不走”的模樣,鳳銜書終於對身後的從人微一擺手,那些人一言不發的退了下去。
流雲打開了手裏的盒子,對她說一句:“脫衣服,躺床上。”
朱眉錦訝然,忍不住又看了鳳銜書一眼,鳳銜書神色原本不快,觸到她的目光,反而笑出來,道:“脫外衫就好,針灸而已,不用怕。”
她簡直不知要怎麼答,眼睜睜看著鳳銜書一拂袖,也走了出去。她瞥了那盒裏一眼,盒裏俱是銀針,看上去似乎比尋常針灸用的要長一些,這會不會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