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生
大理城中繁華非常,整潔的長街上鋪著寬闊的青石板,街旁矗立著明亮熱鬧的商鋪,除了這些商鋪,路邊還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攤。正午的太陽照射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端的是清平熱鬧,好一派盛世景象。
這熙熙攘攘的人流,買菜的買菜,閑逛的閑逛,更有幾個錦衣的夫人,在丫鬟小廝陪同下出入珠寶商行。人流去了來,來了去,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路邊蜷縮著的一個小小身影。
到了吃飯的時辰,街上人流減少,路邊擺攤的人漸漸閑下來。幾個臨近的攤主開始閑聊了起來。其中有個張屠戶,長的好一把胡須,看起來頗有三國猛張飛的氣概。他一邊閑聊,一邊往街頭張望,隻因為他的妻子徐氏會在這時候送飯來,而徐氏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讓他頗為擔心。
不過片刻工夫,徐氏的身影就出現在街頭,幾個攤主笑嗬嗬的打趣幾番,就放過臉色黑裏透紅的張屠戶,各自散開,讓他們夫妻說話去了。
兩口子正在說體己話,忽然聽見案板下咕嚕一聲響,齊齊向那裏看去,隻見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小孩兒正滿懷渴望的看著張屠戶的飯。
這小孩兒髒的厲害,頭發草窩一樣,滿臉汙垢,看不出本來麵目,身上的衣服也爛的一片一片,隻有兩隻眼睛如點漆一般,又黑又亮,水盈盈惹人憐愛。張屠戶看見小孩兒,怕她衝撞了妻子,嗬斥道:“快滾!”說著抬腳欲踢。
小孩兒見張屠戶凶惡,也不害怕,還是眼巴巴的看著放在案板上的飯盒,隻讓徐氏心中一軟,忙拉住張屠戶,柔聲道:“這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孩兒。”
張屠戶見妻子有意維護那小孩兒,答道:“說來也是作孽,這裏隔了三條街,住著一個李秀才,看起來也是老老實實的人,誰知道居然有那麼凶蠻的仇家,一夜之間滿門被殺,隻留下這個小孩兒。大家懼怕李家的仇人再尋來,也沒人敢收留她。”
徐氏聽了,一雙手捂到嘴上,眼裏露出驚駭之意:“難道就是那個李家?真是罪過罪過!對門的柳姐姐當天去看熱鬧,生生的嚇暈過去,我問她看到了什麼,她隻哆嗦著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莫說你們女人,就是我們男人看了也腿軟。”張屠戶也現出一抹驚駭,搖頭道:“算啦,你有身子,不宜提這些事。”
徐氏瞧著那小孩兒,心中不忍,又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看著丈夫道:“這小孩兒真可憐,不如把你的飯分一點給她,我看她像是餓了很久。”
張屠戶見妻子如此說,打案板下踢出一個殘碗,撥出點飯在裏麵,對著那小孩兒道:“拿遠點吃。”
這小孩兒正是李莫愁。說起來,也不算是李莫愁。
當日她悠悠醒來,眼前便是一幕慘案。一個女人瘋了一樣的提著一把劍,將她眼前的一切人都殺死。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心中隻怪自己昨晚看的恐怖片太血腥,做夢也夢見這些殘肢斷臂,鮮血紛飛。誰知道她怎麼也醒不了,狠狠的咬了一口手臂,發現很痛很痛,她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那個女人先殺了一個白麵書生,滿麵鮮血的獰笑著:“你為什麼拋棄我去找別人,為什麼,我哪點不如她?”女人哭一陣笑一陣,一邊一刀刀割下書生的肉,如此猶自不解氣,還狠狠的咬上去,看的李莫愁頭皮發炸。
虐了一會兒白麵書生的屍體,女人又提著劍走到牆角瑟瑟發抖的李莫愁身邊,正要舉劍砍下,一個女人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大叫著撲過來,將李莫愁狠狠攬在懷裏。提劍的女人冷笑道:“你終於肯出來了麼?這就是你們的孽種吧!”
抱著李莫愁的女人回過臉,恨恨道:“是,我便是他的妻子李門宋氏。”她這話說的斬釘截鐵,正刺在提劍的女人心頭,那女人大叫一聲,聲音淒厲非常:“你是李門宋氏?你不是!你是個狐狸精。我才是他該娶的人。”
宋氏眼裏噙著淚水,冷笑道:“不要說什麼狐狸精不狐狸精的話,我跟他從小訂下姻緣,就算論起狐狸精也是你。你一直纏著他,讓他躲到這裏來才安生,哪知道你還是找上門來。他一介書生,配不上你這樣的江湖俠女,他已經對你說了千百遍,你為什麼還不放過他?”
提劍的女人被觸到痛腳,雙目赤紅:“休再囉嗦,我說過,若是他敢娶別的女人,我就殺了他。”說完提劍往女人脖上一抹,一股鮮血飆出,滾燙的灑在李莫愁的臉上。
她本來不過是個宅女,雖然也姓李,雖然經常看恐怖片,可是哪裏經曆過這種血腥的場麵,聽完兩個女人的對話,她已經明白這是一場情殺案。可是還沒來得及細細的思索,抱著自己的女人——應當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已經死了。
宋氏被割了一刀,一時還沒有死絕,低下頭努力的看著李莫愁,臉上帶著不甘心,眼珠恐怖的凸出,被割斷的氣管裏發出故咕嚕嚕的聲音,似乎要說些什麼,李莫愁看著她的樣子,被嚇暈了。
李莫愁暈倒,提劍的女人一把扯開宋氏,將她大卸八塊。又狂笑著看著李莫愁小小的身影,這個隻有三歲多的女孩兒,身軀軟軟的倒在地上,臉上灑著鮮血點點,倒像是給她鮮嫩蒼白的雙頰上了胭脂。女人正要提劍殺她,眼角瞥到李莫愁頸上一塊銀鎖片,那銀鎖片分外眼熟,她拾起一看,眼淚滾滾而下。隻見那鎖的背麵雕著一對鴛鴦,旁邊刻著兩句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