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人像是在開玩笑，而且是個冷笑話。但張嵐笑不出來，隻是低聲道了一句：
“王朝更替，幹戈四起，為名，又或為利，卻大多苦了百姓，流了天下的血。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說的好。”
周一仙訝然的看著張嵐，眼中升起笑意。
“現在，這座城裏居住的居民已經很少了，惡劣的生存環境早已不適合普通人……”
殘敗，破舊。
這是所有初來的旅人對這座城池的第一印象。
……
這是一家小客棧，在這樣一座缺少外來經濟刺激的破敗老舊城市開門待客，生意並不如何興隆。
訂下了兩間房間，張嵐三人點了幾個小菜在這客棧的大堂中進食。這大堂空間不大，有限的桌子上，食客滿座，呈現出與往日截然不同的紅火。櫃台上點著一盞油燈，淡淡的燈火照亮中年掌櫃眼前的賬本，這個相貌平常的中年人翻看著賬目，時不時沾墨揮毫記下今日的盈利，眼角有著藏不住的笑意。
看得出，掌櫃心情不錯。
“諸位且稍候片刻。”
又過了一會，掌櫃合上賬本，走出櫃台朝在座食客抱拳，他臉上掛著歉然的笑容，帶著些許生意人特有的市儈：“往常少有這般多客人，廚房有些忙不過來，我這就去催催。”
沒有人回應。
或許今日的客人與往日的有些不同，他們不急，就著幾杯濁酒，安靜的等著。沒有人在意是否服、務周到，也沒有人在意這家客棧略顯寒酸。
……
張嵐也沒有出聲，同周一仙爺孫二人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這裏的燭光略微顯得有些昏暗，甚至讓張嵐看不清坐在對麵周一仙的表情。
“咳咳——咳——”
小環餓壞了，吃得有些急，然後被嗆到。小姑娘拍著胸～口，半天順不過氣來。
張嵐放下碗筷，替小環拍了拍後背，低聲道：“別急，慢些吃。”
小姑娘眼淚都咳出來了，淚眼朦朧的抬頭看了一眼，沒敢出聲。
大堂中，其他座上的客人將視線彙聚在這不起眼的角落，仿佛剛注意到這古怪的組合。一個滿頭華發的老朽，一個十六左右歲少年，一個七八歲的幼童。
張嵐神色不變，不緊不慢的進食。
他很早就注意到在座之人有些異於常人，著奇裝異服，攜有兵刃，像江湖人。卻又不似江湖人那般豪爽大氣，他們很安靜。在這樣的夜晚，這樣一家寒酸的客棧，有些詭異。
修行中人。
張嵐默默的下了定義，卻猜不準來自哪裏，隻是祈禱別是魔道中人就好。倒不是怕，隻是有些麻煩，而且以張嵐此時的修為，卻也僅僅足夠自保。
他不指望周一仙，不管這個神秘的老人是否真的身懷通天仙法，張嵐都不相信周一仙會出手，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老頭是真的不會打架。
每次行騙被發現都是落荒而逃居多。
張嵐和周一仙都不是臉嫩的人，他人的注視並不能影響兩人的食欲，年幼的小環卻有些受不住，小姑娘時不時看看張嵐，又看看周一仙，然後偷偷地打量那群陌生人，有些食欲不振。有些心疼的張嵐考慮著要不要出言阻止這群不斷盯向這邊的視線時，二樓廊道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身著黑色衣裙的女人。
這個女人有著不俗的資本，有著讓人看第一眼就留下深刻印象的窈窕身段，然後會忍不住向上，想想看看這具堪稱尤～物的身體的主人擁有怎麼樣的絕世容顏。
遺憾的是，黑色的麵紗阻斷了所有念想。
這個女人憑欄而立，唯一留在外麵的狹長的眸子透著凜冽的光芒，望著樓下，嗓音略顯低沉：“飯菜好了就給小姐送上來。”
這女人並未多做停留，甚至沒有等樓下有人回話，說罷便轉身離開。不過也解了小環的窘迫，樓下那群陌生人不再打量周一仙這一桌三人，少了他們的注視，小環鬆了口氣。
張嵐看著樓上的背影終於消失不見才回頭，鬆了口氣的小環衝張嵐吐了吐舌～頭，張嵐笑著示意她快吃飯。腦子裏卻不斷的閃現那身黑色的衣裙，還有那消瘦的背影。她的頭發很長，垂至腰際。從後麵看過去，就像一幕從肩頭一傾而下的黑色瀑布。
張嵐無力的望了一眼周一仙，這個正經嚴肅了好一會的老頭忽然又丟棄了節操，他曖～昧的朝張嵐笑了笑，然後又用下巴朝樓上點了點，好似在說：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錯。
那模樣說不出的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