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葵之焰會讓我的過去化為灰燼不必再於回憶中深深淪陷。
我以為浴火而亡上天會給我一個新的起點。
我以為涅槃是重生,是不滅。
六月。成田機場。體態嬌小的陳橙裹在厚厚的羽絨衣裏,推著堆滿行李的推車倍感吃力,亦步亦趨地跟著人流向機場入口緩緩挪動,等待那號稱“由於前一晚忙於學術研討”而“勞累過度年老體衰不慎晚起”要晚一步來機場並且不忘“會特地帶愛心早餐套餐給愛徒”的導師前來會和。
她纖瘦的身上背了個與其體型不甚相稱的碩大琴盒,墨綠纖長的琴盒上隱約布滿優雅繁複的立體薔薇紋,深深淺淺明暗交錯的藤蔓肆意蔓延,恍惚纏繞成一張古樸的獸臉。
似犬,銳頭,白頰。
跟隨老師來日本進行長達兩周的古琴巡演終於結束,隻是再繁忙的日本之行也沒能填滿她空落落的心。每每想到要回國心裏便陡然忐忑。
不願見到父親看她像看工具的那種陌生眼神…
晃晃腦袋,一頭造型嬌俏的栗色短發微微淩亂,陳橙想要撇去腦海中父親那冷漠的臉。
“真是重啊,貪吃的老頭子,明明是喝早茶貪嘴遲到,還忽悠我說開學術研討會太累起晚了,哪個老人家會睡懶覺啊!還把我當男人用…”一想到要回國她整個晚上都沒睡好,老頭子還指揮自己帶上兩人的所有家當獨自來機場等他,陳橙皺眉…攤上這麼個老頭子真是上輩子欠了他…
負重奔走不易啊…陳橙感慨了下,腳步不停,繼續以龜速奮力前行,短短十五分鍾的路程她挪了半個小時才到達約定地點。
鬆開推著推車的手,陳橙不自覺地甩了甩酸軟的手臂。
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讓她一個踉蹌,幸虧扶住了行李推車才沒有摔在地上出個大糗。她看了看腕表,舉目四望,到了約定的時間怎麼老頭子還沒來?
耳邊忽然響起詭異刺耳的警報聲,刺耳的長鳴充斥了整個機場,陳橙不明所以的環顧四周,周圍的人群微微有些異樣的嘲雜,人們疾步奔走。頭越來越暈,身體控製不住有些搖晃,她欲哭無淚…老子日語無能啊啊啊啊啊。。。
無奈地拿出手機撥通導師的號碼。無人接聽…
陳橙:“……”
她愕然,老頭子啊你不是吧。不帶這麼玩兒我的。又把手機扔包裏了聽不見電話聲?…
撫額長歎,難道為今之計隻有認命地站在這裏做顯著的人形地標?
一陣更強烈的暈眩感襲來,意外夾雜著突如其來的強震,沉重的推車開始不穩的微微滑動,接著整個建築都開始左右搖晃,震動頻率非常高,周圍略顯焦躁的人們開始條件反射地找安全的位置蹲下護住頭部…
“天,不會是地震了吧?擦,我的反射弧是有多長啊…”陳橙喃喃自語,恍然大悟,不由得幹笑了兩下,日語無能還是有本能的…
她一邊以和看似柔弱的身軀不相稱的敏捷動作迅速將背上的琴盒解下用左手固定在懷裏,一邊學著別人的樣子蹲下身連續撥導師的電話。這次神眷顧了她,接通了。
電話中傳來導師焦急的喊聲:“橙子,我剛剛才知道是地震,情況很嚴重,我車堵在機場外麵,我現在盡量走過來,你千萬呆在原地別走啊,千萬別走等老師過來啊!別掛電話!”
“好,知,知道了。”陳橙感到牙齒也跟著震動。說話的聲音也因顫抖而顯得破碎。微微有些不安,抱緊了懷中的琴盒,這是母親唯一留給她的遺物呢。好吧也是她賴以為生的吃飯家夥…心肝寶貝啊千萬別給震壞了。
她又緊了緊抱著琴盒的手。震感越來越大,陳橙幾乎蹲都蹲不穩了,手機中傳來導師更加焦急和破碎的咆哮:“橙子…快往外跑…到安全的地方去,新聞說…。這附近可能出現…地。裂。”“什…什麼?…”她搖晃的幾乎拿不穩手機,聽不清老師破碎的聲音。地?地什麼?
她擰緊了眉頭,恍惚間看到遠處原本鎮定的蹲著的人群,從某個方向開始成一條直線慌亂的四散奔逃開來,沿途的低矮建築,奔逃不急的人和物體,隨著巨大轟隆的地表崩裂聲幾乎瞬間消失在空氣中…不見了…。
地殼開裂由遠及近迅速地向她所在的位置襲來,她本能地想要起身躲避,懷裏沉重的琴盒讓她原本就不穩的步伐更加蹣跚,還沒踏出一步腳下便猛然一空。刹那身體失控的下墜,來不及驚呼出聲便被地裂無情地吞噬,重重摔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琴盒脫手飛去的瞬間,朦朧中她仿佛看到墨綠色琴盒上銘刻的薔薇枝蔓散發著淡淡珍珠般得光暈,漸漸凝結成一雙冷漠的獸眼,眼角微挑,瞳中暗金色橙焰一閃,帶著令她熟悉的淡淡嘲弄和高傲,還沒來得及感覺疼痛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