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飛機即將到達北京首都機場,請各位乘客回到座位,並係好安全帶。”聽到喇叭裏傳來的柔和女聲,陳洙疲憊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兩年了,終於學成歸國了,飛機上她興奮得整夜睡不著,好不容易打了個盹,又被驚醒,可她心裏沒有一絲不快,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和激動,不僅因為她馬上就要見到久違的父母,還因為她的愛人將會帶著鑽戒和999朵玫瑰花,迎接她的歸來。經過兩年的苦苦守候,她的愛情終於修成了正果。
正當她沉浸在對婚禮細節的遐想中時,飛機突然猛烈地震動了一下。這震動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許多還在磨磨蹭蹭不肯坐好的乘客一下子摔倒了,還有幾件行李從沒有關緊的頭頂櫃裏掉了出來,機艙裏一片人仰馬翻,驚叫聲、抱怨聲、小孩的哭聲響成一片,空中小姐們急急忙忙地道歉並收拾場麵。
未幾,喇叭裏傳來一把男聲:“飛機正在穿越氣流區,請大家趕快坐好,並係好安全帶。”聲音中竟帶著一絲顫抖,陳洙心裏不由得湧起一陣不詳的預感,伸手掀起身旁的窗板,向外一看,她頓時目瞪口呆:漆黑的夜色中,一道道水桶粗的閃電,如狂舞的銀色蟒蛇,將飛機前後左右包圍得嚴嚴實實!突然間,一道巨大的閃電劈中了近在咫尺的機翼,她隻來得及驚呼了一聲,就感到機身猛地一偏,緊接著機艙內變得一片漆黑。眼前隻剩下一片銀光亂閃,耳中隻聽到一陣狂呼亂叫,她呆呆地想,兩年來的日夜思念,臨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嗎?不會的,不會的……
2012年5月30日,從巴黎飛往北京的CA934次航班,因雷擊在北京附近墜毀,機上無人生還。
周圍好吵,這是哪裏?
身上好疼,一動都不能動,我受傷了嗎?
好難受,誰來救救我?
給我水……
不知過了多久,陳洙終於恢複了意識,艱難地將眼睛睜開一線,映入眼簾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天空中飄蕩著詭異的雲彩,有紅色,有橘色,有灰色,形狀各異,層層疊疊,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讓她覺得胸口更加疼痛了。趕緊閉上眼睛,凝聚起一絲精神,向周圍聽去,有人在大聲呼喝,有人在拚命奔跑,有人在呼天搶地……漸漸地,一切聲音都模糊了,世界重歸寧靜。
又過了很久,她再次睜開眼睛,發現天色已經黑了,周圍似乎有人打著火把在走來走去,耳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不時的大喊:“這裏沒有,去那邊看看。”“這家人都死光了,走吧。”漸漸地,聲音漸漸理她遠去,她急壞了,想大聲高呼,我還沒死,救救我,可用盡了全身力氣,也吐不出一個音節,想站起來,可身體好像已經不歸她所有,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她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隻能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救救我,救救我。
不知過了多久,上天終於聽到了她的請求,又有人過來了,他們打著火把,在附近搜尋,她不想錯過這也許是最後的希望,拚盡全身力氣,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呼喊:“啊……”萬幸的是,有人聽見了,一陣噪雜之後,有幾個人提著燈籠圍了上來,燈光照在她臉上,她努力睜了睜眼睛,惹來一片驚呼:“居然還活著!”“似乎是個女子……”
“慢著!”有個年輕的男聲喝道,“把燈籠留下,你們退遠點。”眾人應是,一陣腳步聲,似乎都走遠了。年輕男子走到她身邊,用力搬起覆蓋在她身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往外扔,不一會兒,她就覺得身上的壓力減小了許多,呼吸也更加順暢了,可這時,年輕男子突然住了手,半天也不見他動一動。
她疑惑地睜大了眼睛,努力將眼珠子轉向那人,囁嚅著嘴唇說:“你……救救我!”年輕男子歎了口氣,脫下外袍,輕輕裹住她,說:“放心吧,我一定救你。”她定定地看著他,隻見那雙映照著火光的眼睛裏,滿是誠懇與憐惜,她終於放心地吐出一口氣,沉入了黑甜鄉……
等陳洙再度醒來時,已經躺在柔軟的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棉被,床頭坐著一位山羊胡子的老郎中,正在給她把脈,眉頭緊皺。一會,老郎中輕輕放下她的手腕,向床尾初站著的一位年輕女子點了點頭,起身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