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北稷裹著狐裘側臥在貴妃榻上八寶綠羅帳中,身前的貔貅焚爐中點著金絲炭,重重奢華帷帳間彌漫著若以若現的青煙,幽幽的散發著淡香。紫檀木床邊放著寶石踏腳,牆邊的多寶閣中陳列著珍稀的瓷玉古董,旁邊的小桌上擺放的茶具,全部由暖玉製成,隱約散發著淡淡微光。如今,已是三九了。
這恐怕是全大鄴最奢靡的少女閨閣了。
元北稷知道,自己重生在了六歲那年,是母妃新喪之時。
前世,元北稷厭惡繼母,厭惡琅琊王氏。
元北稷的生母姓王,名陌華,是琅琊王氏的嫡長女,昭帝為自己最愛的兒子選定了一極有權勢的閥閱外家,因為深知自己長子元煜偏好吟風弄月,不喜國事的特性。原本太子元煜對這位淡雅清惠的妻子還算滿意,兩人也有過琴瑟和鳴的一段日子。
然而好景不長,元煜在上京風荷湖邊巧遇一胡人女子,見那女子相貌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也不為過,便驚為天人,又相談甚歡,便鐵了心要娶為平妻。
大鄴和東夷向來摩擦不斷,就算是平民也斷不會娶一夷人為妻,更何況是大鄴的皇太子。昭帝大怒,下令立即處死那胡人女子。當時太子的這件風流韻事在上京鬧的沸沸揚揚,卻戛然而止。
後來的事情成為了宮廷秘史,元北稷前世有心調查卻無功而返。
最後,太子妃王陌華刎頸自盡,太子被迫迎娶王氏的另一嫡女為繼妃,元北稷的繼母並姨母,王千華。
元北稷嘴角上揚,若說在這冷血的皇家,有誰是真心念著自己的,恐怕隻有皇祖父,和自己一直怨著的繼母了
北稷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輕輕拂過她稚嫩又白皙的臉龐。她在假寐,輕嗅這寢殿的味道。如此熟悉又遙遠的味道,散發著宮闈以及這皇城腐爛的味道,神秘又誘人。
“公主,太子殿下叫您到青鸞殿回話。”一旁侍奉的宮女道。
“知道了。”北稷的聲音很是稚嫩,卻有一種不屬於她的年齡的深沉與決然。
這就是她的家。糜爛的爭權奪利、無恥的勾心鬥角,把那淺薄得不能再淺薄的親情摧毀得無影無蹤,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還好,元北稷還有一世的時間。
上一世她是有萬千寵愛的的皇女孫,容貌傾城,睿智絕頂,她陪兄弟們鬥武場揮灑汗水,陪身為太子的父親琴棋書畫,在皇祖父的書房裏運籌帷幄,那時她的煩惱隻有虎視眈眈的東夷、蠢蠢欲動的西蠻和與大鄴勢均力敵的北境。
強敵環食的大鄴最大的隱患是它腐朽的皇權,門閥世家,宮闈鬥法。一個四百年的皇朝數不盡的財富猶如一塊滴血的肉,刺激著所有的野獸。
這是在元太子妃葬禮後,身為父親的太子第一次見亡妻的遺女。
“其實,父王才是逼得母妃自盡的元凶吧,前世自己怎麼就不恨他呢?呐,原來前世的自己把男人三妻四妾當成理所當然了呀。”元北稷冷笑。
元北稷任侍女替她著上冬靴,拒絕了侍女準備的鸞轎,卻選擇步行到青鸞殿,作為一個不合格的丈夫,不合格的儲君,多等上幾柱香的時間,連懲罰都算不上呐。
十二月的大雪,落在女孩溫暖柔軟的發上,打濕了少女的鬢角,白雪沒過鞋麵,浸濕了女孩的玉足。而那小小的身影,依然邁著風華絕代的步伐,緩緩走向亡母的舊宮。
幾月前還能傳來悠遠琴聲的青鸞殿如今已略顯灰暗,溫潤如玉的一國儲君靜靜地坐在烏木床上,神情落寞。
“兒臣參見父王,父王金安。”元北稷輕聲行禮。
“起來吧,幾月不見,怎的跟父王生分了。”元煜看著眼前酷似自己的女孩,秀發被雪水打濕,頭頂和睫毛上還有未化幹的雪花,大眼楚楚地望著好似能為她撐起一片天空的父親。元煜心中顫動,將自己唯一的嫡女抱在懷中,喃喃:“阿北乖,阿北還有父王,父王不會丟下阿北……”
元北稷坐在元煜懷中:“阿北會好好孝順父王的……”然而卻不會進駐內心了。
------題外話------
女主是太子的娃,被封公主,不是小影寫錯了,雖說公主是帝女,但太子的嫡女且極受帝寵也是可以封公主滴。如,隋朝豐寧邑公主不是皇帝女,隻是太子勇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