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孩子坐在薑東城陽光充足的屋子裏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動不動就突然“嘩嘩嘩”地傻笑起來。
魏小河冷眼打量著薑東城的這間房間,房間雖然不大,看起來倒是挺寬敞挺亮堂的,雖然他家和自己家一樣,都是單位建的火柴盒式樣的四方樓房,白石灰牆壁,灰色水泥地麵。
但自己是和哥哥魏大江合住一間,中間用櫃子和門簾隔開。人家這是自己單獨一間房,幹幹淨淨,簡簡單單,牆上貼的自己畫的畫,素描、水粉、油畫,門後麵還掛著幾張用來臨摹的掛圖。挨著牆邊放著一張鐵架子單人床,鋪著大藍白格子床單。靠窗是一張寫字台,擺著好些畫冊和一個拉奧孔石膏胸像,屋子的中間放著一個木頭畫架和一個方凳,薑東城就坐在方凳子上應對著這幾個女孩各種裝瘋賣傻地問題。
女孩子們排排坐,坐在他的小床上,他臉色陰沉的母親偶爾在門外過來過去的,臉上帶著點明顯的不耐煩的神情。對麵房間裏住著他的哥哥嫂子,正午睡剛起,嘀嘀咕咕地說著私房話,收拾被褥衣物,來來去去進進出出地洗臉梳頭,打算好去上下午班了。
他三歲的小侄子聽見這屋的熱鬧,剛被媽媽從床上拉下來,就馬上從對麵跑了過來,這一過來立刻引發幾個女生極大的興趣,大驚小怪地嚷嚷開了:“喔,薑東城,這小孩長得多麼好看呀!可愛死了!這大眼睛小嘴巴雪白皮膚,好像洋娃娃哦!”
其中一個長得頗為白淨的女生,名叫楊小青的,撲過去捏了捏小男孩的小胖臉,又嘟著嘴“吧嗒”,使勁親了一下:“阿姨好喜歡你呀!你跟阿姨回家好不好?”
魏小河心裏一陣鄙視,裝!慣裝!一見男生就裝模作樣!自己就裝不出來,不喜歡小孩就是不喜歡,好像有記憶以來,自己就不愛和小孩親近,而且也不喜歡小動物-----
她突然在一屋子的鶯聲燕語中走神了,難道自己也是個極度冷漠的人?像自己媽媽一樣?對什麼事情都缺乏熱情,對一切的一切都冷眼相對,沒什麼朋友同學的往來,一張嘴就都是難聽話,包括對丈夫和女兒,除了兒子,其他都是不相幹的。
我將來也會變成這樣的人嗎?也要像她一樣永遠住在這個封閉的小城市中,在一個及其無聊的老式單位裏坐一間破爛辦公室混一混,下了班就回到另一間狹窄陳舊的小破房子裏混日子,成天拉長著一張臉,老是穿著一件樣式陳舊的深藍色列寧裝,架一副大黑框近視眼鏡,磨得灰撲撲的老式黑皮鞋。怒氣衝天地抱怨著道貌岸然狗屁不通的領導,拍馬屁拍得肉麻兮兮的同事,無能膽小的丈夫,不成器的完蛋女兒----如果現在有人、或者有個神仙指給魏小河看,喏,這,就是你以後的人生!魏小河想:自己馬上就去死!絕不苟活。
正想得,表情嚴肅認真起來,卻感覺到腰被人捅了一下,驚得一跳,發現旁邊****心齜著牙正看著她樂:“哎,你傻了?我們問你話呢!”
“啊!問我什麼?”她茫茫然環顧四周,看見其他兩個女生冷冷的敷衍的對她似笑非笑,薑東城卻咧著嘴笑出一口雪白牙齒,用分外熱切盼望的目光,盯著她的臉,笑著說:“小河,你這人怎麼這樣呢?你怎麼還這麼愛走神呢?我們幾個正商量,班裏同學周六一起去河對岸寫生,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