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周日的中午,魏小河吃完午飯,就坐在自己的半間小屋裏,趴在寫字台上慢慢畫了一張線描木槿花。
寫字台是一張舊辦公桌改的,上麵的漆都斑斑駁駁了,桌麵上有幾道明顯的劃痕,自己用一張玻璃給壓上,玻璃下麵壓了幾張剪報和明星照片,她想,這樣可能就沒有人去注意桌子的破舊程度了。
魏小河屁股下麵坐著的舊竹椅也很有點年頭了,顏色呈黑黃色,椅麵已經被磨得油光鋥亮。
窗下是一張簡陋的木板單人床,木床架子上還用油漆寫著幾個數碼字還有一個“魏”字,床邊地上幾個摞著的木頭箱子上也都用油漆寫了個“魏”字。
魏小河心裏琢磨:這幾樣舊家具,一定都比自己年紀大,一定都跟著四處流浪修水利工程的父母坐著大卡車轉戰南北,放在工棚裏、草房裏、簡易實驗室裏-----最終停在這樣的兩間蝸居裏,安定了下來,它們和自己的父母一樣,也算鬆了一口氣吧?哪怕再破敗簡陋也是個家。
這個家雖然一直讓自己很鬱悶,但也是習慣了。習慣這張單薄的小床,床頭那扇有點朽爛的窗,打開窗戶,也有涼風習習,秋天縷縷溫和的陽光照在寫字台和枕頭上,偶爾還有一縷花香飄過。小書櫃裏裝滿了自己到處淘換的寶貝書和女孩子喜歡的小擺設,半麵牆貼著自己稚嫩的畫作。床對麵的一張小茶幾上也擺著一組靜物,和一個荷馬石膏像,茶幾上方貼著一張薑東城畫的結構素描,她在他家牆上看見的,就找他要來臨摹幾天,幾天過去了,她不還,他也不要了。從那時起,薑東城開始不斷地給她一些自己臨摹過的印刷品掛件,說是借給她,到最後都是送給了她。她都滿心珍惜地收到了櫃子底下,怕別人看見找自己借。隻是在外麵貼一張薑東城親筆畫的,每天看見都覺得心生歡喜,一切停頓,浮想聯翩。
魏小河放下鉛筆,側耳聽見隔壁屋媽媽午睡的鼾聲傳來。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小心地打開大門,又慢慢地推開鐵門,惦著腳尖把大門輕輕帶上。然後一溜煙跑下樓去。
穿過幾條橫七豎八亂糟糟的小街道,看見了薑東城住的那棟居民樓,就在天橋的下麵,那裏隻建了一棟樓一個小院子,看起來顯得很清淨的樣子,但想一想就明白,這棟房子離鐵軌實在太近了,一旦有火車通過,肯定是很吵的。
站在天橋上能清晰地看見他的窗口,他也好像從來不拉上窗簾,窗台上養了幾盆月季花,花開著,有粉的,有黃的,在這裏都好像能聞見花香。
到了晚上這屋裏的燈光是橙黃色的,很昏暗的一種溫暖感覺,尤其站在橋上遙望時,魏小河總是有一點暈眩,好像那個窗口是一個讓她心甘情願中的魔咒。
當她站在薑東城家門口敲門時,才想起,人家家裏人也在午睡吧?就聽見裏麵有人不耐煩地喊了一聲:“找誰?!”
她戰戰兢兢地小聲地問:“薑東城在嗎?”
裏麵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門開了,薑東城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看見是她,馬上引她進屋,自己去洗了把臉,一回屋,馬上把房間門關上,指了指外麵,小聲說:“都在睡覺。”
魏小河滿懷歉意磕磕巴巴地說:“對---對不起,忘了這事了----”
薑東城擺擺手:“沒事!反正我也無聊這呢!你看,無聊地都睡著了,嗬嗬!”
魏小河心情輕鬆下來,在屋裏轉了一圈,平時房門都是開著的,今天一關上,她突然看見了門後麵有一張小小的彩色照片,一個容貌平常的瘦瘦的女子微笑著坐在一棵大樹下。她心裏有個警鈴大響了起來。她強裝著,口氣隨便地問道:“這是誰呀?”
薑東城靜了三秒鍾,神情有點尷尬地答道:“是是我女朋友。”
魏小河立刻掉轉了頭,再也不去看那張照片一眼,也不再說這個話題。看看他的畫,翻翻他的書,東拉西扯一番,就告辭出來了。看得出,薑東城今天呆怔怔地,也不大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魏小河在大馬路上晃悠了一會兒,心裏空蕩蕩的。不想回家,去哪裏呢?還是去找小胖吧?去她家坐坐,再和她選一部很鬧的錄像看一看?
想著想著就走到了****心的家門口,她家的大門從來不關,隻要家裏有人,就虛掩著一扇輕飄飄的紗門,魏小河推開紗門,探頭去找,沒看見****心,卻看見她那個教授老爸正穿衣戴帽點零錢,看情況是要趕去鄰居家打麻將。魏小河走了進來,打了個招呼:“叔叔,小胖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