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大雪紛飛的校園,魏小河終於到了自己班的教室裏坐下了,而椅子就立刻惡狠狠地給她來個下馬威,魏小河雖然也穿上了秋褲和薄線褲,但坐下的那一瞬間,仍是清晰的感覺到,被零度的氣溫冰了一天一夜的木頭椅子表麵冷得多麼光滑徹骨、意味深長。
她隻好小心翼翼地搭著點椅子邊坐下,費力地把雙手從風衣口袋裏生拉了出來,兩隻手早就凍得僵硬紅腫,蜷縮著,伸都伸不直了。她往手上嗬著氣,又使勁急促地搓著手,這樣做其實沒什麼大用處,可能隻是有點心裏暗示,好了好了,暖和一點了吧?
就這樣吧!自己還得活著吧?還得做作業吧?沒辦法!
下次回家自己可得記得帶上那副難看的灰色毛線半截手套,難看就難看吧,總比把手凍爛了強。魏小河小時候經常能把手凍爛,流膿流水的,這一點不稀奇,班裏好多同學都這樣,大家都習以為常了,冬天不就應該是這樣嗎!
江淮流域一帶,屋子裏麵既沒暖氣,房子的封閉性保暖性又差,而且習慣一年到頭春夏秋冬都大開著門窗,好習慣嘛!透氣嘛!如果晚上下起了雪,那雪就直接從天窗飄到枕頭上、頭發上、臉上。挺好,等於睡在戶外了,天人合一了。
魏小河心中暗自苦笑了一下,熬那麼多年了,有什麼辦法呢?繼續熬吧!窗戶大開著,她往窗外眺望了一眼,地上房頂上窗台上,大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
天色陰沉,但房間裏又有點反射的雪色,又亮又冷又灰暗,感覺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鬱悶淒清。
魏小河拿起一杆描筆打算在涮筆筒裏蘸點水,筆一伸進去,進去半截就感覺涮筆筒裏硬邦邦的,原來筒裏的水早已經凍成冰了。她拿起來筆筒絕望地看了一眼,又晃了一晃,真是凍得鐵結實的了。
沒辦法了,她隻好從剛捂得有點熱乎氣的椅子邊邊上站起來,拿著涮筆筒去教室旁邊的衛生間換水,上帝保佑,自來水龍頭可千萬別被凍上才好。
到了水池邊,她費勁巴拉把涮筆筒裏的那塊冰坨子磕了下來,剛擰開水龍頭,“嘩”自來水直噴了出來,濺了魏小河一手一臉一身,魏小河“嘭”一下蹦出老遠,然後盡量伸長了胳膊,小心地去把水龍頭給關了,手上臉上一沾到涼水,立刻像被燙傷了一樣,嘴裏發出“嘶嘶”的聲音,隻好在心裏怒罵著:真是爛眼招灰!屋漏偏逢連陰雨!真他媽的倒黴透了!破天!破水龍頭!還讓人活不活了!
等她接完水,怒氣衝天地端著涮筆筒穿過走廊時,幾個老師從樓梯上有說有笑地走了下來,她強裝出禮貌的微笑,挨個打著招呼:“李老師,孫老師,張主任,馬老師-----”
幾個老師也客氣的含笑點頭誇獎:“喲,魏小河!真用功!這麼冷的天還過來做作業呀!”
“噯,在宿舍也沒事幹。”
師生們很融洽地笑嘻嘻地一團和氣地正說著話,看見林老師也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看見她,先是一怔,然後也笑了起來,眉毛眼睛裏都是笑都帶著光。
魏小河還沒來及打招呼,他先說話了,笑道:“魏小河,你今天怎麼沒回家?這麼大雪天的!”
說著站在辦公室門口跺了跺腳,就把沾在鞋沿上的雪都給跺了下來。魏小河瞄了一眼林老師的皮鞋,我的天,這樣的雪地趟過來,鞋麵仍然鋥光瓦亮,一塵不染。他是走過來的還是飄過來的呀?心裏不禁嘖嘖稱奇,這回才真的咧開嘴笑了起來:“啊!我回家幹嗎呀?回家也是一樣冷。”
“呃,也是,不過----”林老師笑著看看她單薄的衣服鞋欲言又止。
魏小河去教室坐了下來,想了想,對,今天下午他們老師開例會嘛,我說這幫老師怎麼來得這麼齊呢。
剛剛描好一小塊圖案,感覺有個人從教室門口慢慢踱了過來,在她前麵的椅子上坐下。她抬起頭看看,哦,林老師,一點也不意外,但是今天,他看起來很帥的嘛,剛才沒太注意呢,可能是這件大毛領子的皮夾克比較托人,心裏又小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這個大毛領子看起來好暖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