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向壁爐邊,彎下身體跪在了絨布地毯上,‘嘣’的一聲,火爐裏原本的熊熊旺火竟突然熄滅了。黑暗中看不到到他的臉,隻看見他顫抖著肩膀,相是隱忍著什麼。一下寒風襲來,涼氣刺骨,我不由自主曲起雙膝把自己團在一起來保存餘溫,卻更加寒冷,溫熱的水汽已經完全消失,寒冷和黑暗正一點一點吞噬這木屋。
“你在幹什麼,好,好冷······”我完全使不上勁來,隻能竭盡全力喘息了一聲。
我隱隱約約看到他把手伸進壁爐裏摸索著什麼,輕輕叩擊著壁爐的內壁,清脆的響聲立刻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牆壁經過長期旺火的焦灼,已經變得十分脆弱。他剝下幾塊,周圍的石塊繼而發出細微的破裂聲,他從破碎的石塊中取出了什麼,用雙臂支撐著自己沿著壁爐站了起來,忽然火又旺盛燃燒了起來,寒冷之意退去,光亮和溫暖重降。當我還在驚訝於壁爐中火的忽旺忽滅時,他將那塊從壁爐中拿出的東西托在掌心舉在我麵前,我伸出雙手接住了。
就在那一刻,像是閃電衝擊著大腦,奇怪的感覺。
這是一塊石板,我撫摸著它,從正麵我看到了我自己,像是古代的銅鏡,我想。石板被麵滿是裂痕和彎彎曲曲的裂縫,但手指之處極為平滑,像是被人長久磨過的,生生息息中透著古氣,長期被湮沒在泥土中,卻讓人有一絲敬畏之心。這定曾是別人的愛惜之物。
“是古玩嗎?為什麼要放在壁爐裏?”
“你知道嫫母嗎?”他看了看我,又低下頭去看著我手中的石板,像是刻意回避我問的話,而反問我奇怪的話。
“嫫母?不是四大醜女嗎。這石板與她有什麼關聯嗎?”
他從我手中接過石板,擦拭著。
“嗯,關聯很大。嫫母一日上山,就好像命中注定,泥土中有一處閃亮,她好奇的走了過去,無意中在那裏撿到一塊石板,重石之首。從石板裏看到了她自己,醜陋的自己。由此便打磨成了鏡子,遠古的第一麵鏡子。”
我仿佛撥開雲霧看到了一絲光亮。或許膜母與我所在的這個奇怪的世界有什麼關聯?
“遠古的第一麵鏡子,其中的一切美好和神秘,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用鏡子裏最原始強大力量創造了這個世界,耗盡了鏡子所有的能量,原本想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但任何人都無法控製自己的意念,哪怕隻有微乎其微的一點點,她的邪念也確被保存在這世界的根部,隨著這裏由雛形到壯大,邪念便一發不可收拾,擴散,蔓延,恐怖至極。其實它們本會被淨化,但人類卻給我們帶來了重金屬,垃圾,汙染了它們。這段時間它們不會現身,這裏便安寧些。你應該能感覺到,即使它們不在,這裏也很糟糕。這段時間你可以自由來去,但它們一旦現身便如地獄般恐怖,人類是無法承受住的。”幽藍色的瞳孔盡是悲傷。
“嫫母最初的意願就是以人類世界為參照物,事與物與它相反或相對,隻是有的必要的東西還是保留了原樣。”
“為什麼要這樣?黃帝的世界不是很好嗎?”
“你當真覺得嫫母不恨嗎。雖然她賢惠,被皇帝看重,但哪個女子不想要自己有花容月貌呢?”他來到我身邊坐下。
撥開雲霧才發現剛才的一絲光亮背後卻是更多的迷雲,更加遮住了眼睛,朦朧不能前進。
“那你為什麼會好像認識我的樣子?我們有什麼關係嗎?”這是我最好奇的,他緊緊抱著我的那一刻那熟悉的感覺。
他皺起眉頭,重重的呼吸一聲:‘冀葭,我們之間我無法說清楚,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我們的一切,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也知道很多年後我回憶起來,才發現我當時並未告訴他我的名字,若是我當時再機敏一點,有些事也不會經曆那麼久。
看著我眼裏越積越多的疑惑,他神色凝重:“還有,你要記得,這爐火隨我意願或燃或滅,它能驅除外界的一切黑暗與我共存。之前你來的時候,有花香繞身,也能抵禦一會兒邪念的殘餘。”
沉默······
“可是······”
他打斷了我:“冀葭,你的生命跡象變弱了,快回去吧,這裏你不能久留。”他手拿著用爐火點燃的古老的燭燈遞給我。
他背對著我望著爐火,我思索著他剛才所說的一切,並沒有注意到他緊握的拳頭和爐火微弱的變化。我關上木屋的門,離開了,一路溫暖,無所顧慮。
然而我並不知道,在我穿越鏡子回到家中的那一瞬,他終於耗盡了最後的力氣癱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著,殷紅的血液迅速沾濕了他的全身,無形中萬箭穿心,多年前的傷口再次迸裂,無數條血痕遍布了他的全身,被巨蛇纏繞著身體,被鋼索縛住了手腳,忍受著永無消止的毒鞭和黑暗的侵噬,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