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緩行對弈過一局,但由於水平實在不行,緩行讓著才勉強成了和局。所以這一次,她沒有輕舉妄動。
緩行則是在想,她的棋藝不算驚人,思維卻奇異,以一種特殊的淩厲打破原本既定的結局。當然,她畢竟經驗太少,贏不了他是正常的。他思忖,如果對她加以指導,定有所成。
“你可以試試。”緩行見她猶豫著,開口鼓勵,他雖然將生疏的“姑娘”換成了“你”,娵音卻未感受到一絲一毫的親近之意,他語調清淡,周身氣度高華,待人謙和有禮,娵音偏偏無法把他與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聯係起來。他親切,但不容褻瀆輕慢;他在她眼前,她卻覺得他身處千裏之外的莽莽荒原。這種感覺,詭異。
“真的?”娵音突然很想打破他平靜的麵具,了解他的底線方便以後辦事,“我怎麼做你也不生氣?”她不放心地又確認。
“可以。”緩行雲裏霧裏。
“那你不要動。”娵音警惕地道。
緩行一貫聰明,這時也暈了。娵音是什麼意思?這態度和對登徒子似的。疑問是有的,他還是配合地答應了。
有他這句話,娵音勾起一個古怪的微笑,有些事,她想做很久了。這幾個月她和緩行相處,他一絲不苟地戴著見鬼的鬥笠,其勤奮程度令人發指。她也曾搞個突然襲擊什麼的,他每次都戴著鬥笠淡定地跟她打招呼,打到她最後不得不放棄。今天,她一定要瞄到他的真顏。說做就做,娵音一手掃過棋局將棋子拂落在地,張揚地道:“暫時動不得,以後動又等不及,那就毀。我解的如何?”
緩行眼神奇異地看了她半響,若有所思:“也算一種解法。”
“既然我解了,你是不是該給我獎勵?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娵音步步緊逼。
“好。”沒人和他提過條件,不過答應又何妨?
娵音很快踱步到緩行竹床前,伸手就摘他鬥笠,活生生登徒子一個。緩行下意識阻止,娵音提醒:“這就是我要你答應的。”他眼中急速閃過什麼,欲待阻止的手放了下來。
一張如雪如雲的絕色容顏倒映在她的眼裏,他深不見底的眼眸漆黑如墨,其中隱匿了多少風雲變幻?他的鼻高挺而又帶著珠玉特有的瑩潤光華,似極盡能工巧匠日夜不休精心製成的珍貴玉柱,星光奉獻自己所有的微芒為之添上華彩。每一筆,都是絕世風采,每一筆,都是極度的聖潔雪山之上刹那蓋滿炫然楓葉。仙與魔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完美交融,可近?可離?
這般容顏,竟是生生讓盛裝女子也失了顏色。娵音的無理沒有讓他驚慌或者發怒,相反,他沉靜如石的神情多了幾分笑意,“你想看,告訴我便是了,不必如此。”他一揮手,鬥笠落在了一邊,姿態優雅秀逸。娵音一眼望進他眼眸深處,像是望進一潭深淵,不可知其源,縹緲的雲嵐山在這眼眸的對比下隻能算清澈,她感到眩暈。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在他眼眸深處看到的是一片虛無和空茫,就好像這紅塵萬丈泱泱眾生皆為塵埃,連讓他多看一眼的理由都沒有,甚至他自己也是可有可無的。這樣的情感,讓她心痛。持續了一秒,緩行的眼眸重新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