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娵音,想出去就一切配合。”殷司語氣依舊淡然,娵音卻嗅出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他沒再解釋,而是漫不經心地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娵音瞳孔一陣緊縮,似若有所悟——
隔牆有耳,見機行事。
娵音想了想,驀地扯開衣領,拔掉發簪,脫了繡鞋,再眨巴眨巴眼睛試圖擠出點眼淚。殷司何等聰明,聽其弦而知雅意,明白她要以何種方式脫身,也明白她想以何種方式逃離自己,卻笑意淡淡如舊。
不安地覷了殷司一眼,見對方沒有反對,她“踉蹌”著奔向門外,心裏極是詫異,到底是誰的勢力,竟讓殷司甘願放了自己?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但她也沒多想,畢竟能逃出來就很好了。經過這件事,明麵暗麵他們都回不去,正好遠離,她唯一擔心的是,殷司會不會太過執著地一定要將她納於掌心之下?
屋內,殷司斂了洶湧不定的眸光,終歸平靜。那人,還是查到這裏來了,總算是對得起他的身份,隻是,那又如何?他笑意微涼,隱帶鋒芒,肅殺之氣無聲透出。
門外,娵音一邊哭,一邊號:“那個畜生,怎可如此輕薄於我?我辛茹起誓,定與之勢不兩立!”到此刻,見鬼的婚事終於隨著殷司的放蕩之名被拆了,娵音麵無表情,不覺可惜。
房簷上的黑影動了動,終是怕暴露身形,未對娵音用殺招。既然這女子與那人已經結怨,不殺也罷,說不定能成為他們的幫手。
等到娵音的身影完全消失,殷司方悠然道:“上麵的,下來!”
數道黑影一縱而下,落在殷司身旁,看似散亂無章,狼狽不堪,實則嚴密的將殷司圍困在中間,全無死角。
麵對這樣高超的圍剿之術,殷司麵不改色。他親切地注視著身邊殺意逼戾的刺客,邀請道:“梁上風大,都來喝杯茶吧?這茶是荒州快馬加鞭送來的,不喝實在是可惜。”
那些人看他單槍匹馬的定然不敢貿然在茶中下毒,於是默不作聲地喝完茶,殺意外放,殷司依舊不為所動,“你們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今日一行是為刺殺我。我要收買你們,不可能,我要殺你們,你們無所畏懼。故,你們皆將生死置之度外,我說的,可有偏差?”
刺客目光陡然銳利,殷司拂了拂衣袖,看不見這些目光似的繼續若無其事地道:“可以殺了我,然後你們集體被擒。你們不會死,你們隻不過手指會被層層剃肉,將指骨一點點碾碎,再熬成湯喂你們喝……”殺手心性冷血,行事果決,這樣折磨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這些人皆非等閑之輩,目如鷹隼寸寸壓迫著殷司,殷司的話語未曾因此停頓,直至語畢,刺客們想從他臉上找到半點說謊應有的慌張都無功而返,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告訴他,手莫伸得太長,刺客以後就別再派了。”殷司春風細雨般的語調隱含的是一種登臨天下的籌謀與絕厲的警告,如同一雙無形的手悄然間覆蓋在大平的天空之下,隻一翻手,就能將天下握於手心。後一句話他沒說,那人若不蠢得無可救藥就應該明白——如果再試圖揪出他,他不介意大動幹戈毀了那人多年的積蓄,傾覆了大平江山!
刺客們略一猶疑,聞得殷司語中殺伐決斷不容忤逆,沉身掠出屋去。這時他們才看見屋頂、屋下都立著人,他們相貌平平,氣息頗為綿長,極善遮掩殺氣。隻有練武之人知道那是一等一的高手。刺客們齊齊一滯,這陣勢是要將他們全殲,還好剛才沒有衝動,否則現在就是一具屍體!
忽然,他們似是想到什麼,紛紛回頭望向殷司。後者一擺手,屋頂屋下的人手中武器放下,刺客們安下心來,施展輕功踏簷而飛。
然而,飛到一半,所有刺客感到全身失去力氣,好像被稀釋成一灘軟泥,迫不得已降身而下。
殷司散漫地行至一個刺客身前,探下身,盯住那人的眼睛,那人感覺一陣眩暈,殷司緩緩道:“我沒有下毒。”那樣的語氣如此真實,又如此無辜,刺客也茫然了。
殷司起身決絕走開,半晌,刺客聽到他無奈地道:“我沒有下毒,但是安知下了。對嗎,安知?”
所有刺客望向殷司,卻發現殷司正溫情款款地撫摸著一條蛇,那條蛇溫順地享受著優良的待遇,聽見主人叫它,它歡快地吐了吐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