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都這麼淡定,娵音於是放鬆了心情,調侃道:“挽舟公子不必佩服,誰不知道你所作之畫天下獨絕?”
本來咳嗽的,嗆著的,噎著的,淚奔的,吐血的才子們齊齊一滯。陸吟鬆的臉色也微微一變,隨即恢複他應有的溫文爾雅。
“吟鬆不作畫多年了。”語義淡淡,有一種惆悵縈繞開來。
跳躍著的陽光投射進忘語閣裏,頑皮地撫摸著陸吟鬆的臉,明豔亮烈,卻怎麼也驅不散他眉宇間的黯然。
娵音被這場景深深觸動,她將自己信手塗鴉的圖拿回來。
墨跡已幹,她便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將宣紙翻到反麵,“挽舟公子,作畫我一直是沒有天賦的,寫詩我也不擅長,今天,我送你一首《歎詞》吧。不過,寫的不好不要怪我,畢竟我沒經驗。”
少女抱歉地笑笑,又悄然期待,映在少年眼中是一幅和諧的風景畫。
陸吟鬆聲音不由得放輕,“好。”
可能是自己作畫時態度敷衍,連運筆都不免輕浮,以致宣紙背麵沒怎麼被墨洇到。這時在上麵寫詩不用擔心筆跡看不清。
娵音運筆慎重,與作畫時的不在意大相庭徑:
古遠今安在?是非驀已迷。回首譎光轉,千裏心寸地。
欲加苦彌深,入目皆瘡痍。何以安然寐?複向曙光天。
陸吟鬆沒指望娵音作出一首好詩來,這首《歎詞》也不算奇絕,但他能體會到其中流露出的深刻悲憫。
何以安然寐?複向曙光天。
曾有多久,他輾轉反側不得安眠,看著曙光透窗而落?
一日複一日。
一月複一月。
一年複一年。
“音公子,吟鬆當引為知音。”
兩日後,陸吟鬆所說的“當引為知音”以及娵音畫的圖與作出的詩走紅錦安。
挽舟公子陸吟鬆,娵音並不知道他是誰,回去一查才知道是大平第一才子,在詩賦棋藝乃至各種文人風雅之事上皆有極高造詣,天下人趨之若鶩。
而他獨獨不作畫,這是錦安十大未解之謎其中之一。
青漣解語消息閉塞,沒聽過此人,娵音的記憶裏就不會有此人。娵音自來到這裏一直忙著謀權篡位,也便忽略了當朝才子。否則她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觸動陸吟鬆的隱傷。
娵音的圖與詩傳出去走紅是因為陸吟鬆的讚美之詞,當然,它們自身也是有“魅力”的,尤其是《百花爭鳴圖》
人們看到那幅傳說中被陸大才子讚美過的“美麗”的圖很是一呆——《百花爭鳴圖》真的是太神奇了,簡直傾倒天下!
畫麵上各種造型的火柴人鱗次櫛比,一個閉著眼張著嘴,滿臉陶醉的作詩之人是於樂,一個頭發如雞窩,生動形象翹起三根毛的桀桀奸笑的娃是紀沉……
人們噎了噎口水,看到最後一個人,陸吟鬆——隻見一個瘦得像木乃伊的火柴人拿著把折扇遮住臉,留一雙綠豆大的眼睛。
呃,這也太……
“嗚嗚嗚……”陸吟鬆的追求者們哭了。她們帥得掉渣才高九鬥的挽舟公子啊,怎麼就被畫成了這幅德行?是哪個幹的,她們要將他剁了喂豬!
於是可憐的“音公子”成為了無數深閨佳人的“深閨夢裏人”,她們對他的“傾慕”以及“思念”之情可昭日月,其堅定如東嶽泰山,其不絕如汪洋大海。
“姐妹們,要是見到那個賊眉鼠眼,心術不正,骨瘦如柴,疾病纏身的醃臢潑才,一定要幹掉他,保衛我們的挽舟公子!”
無數姐妹們飽含著誠摯的熱淚,又死死盯著畫背麵的詩,惡狠狠道:“居然還敢給挽舟公子寫情詩?何以安然寐?複向曙光天!我看分明是欲求不滿,精盡人亡……”
有文化的人是不會這樣的,他們看畫時雖覺不雅,評價語還是頗為文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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