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對於六阿哥奕欣來說,同樣是一個不眠之夜。東城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嚇了他一跳,遠遠望去,東方的天空被火光映得如同白晝一般。
奕欣不禁憂慮地呢喃了一句什麼,微皺著眉頭向院中望去。院中黑沉沉一片,粗大的喬木無力地在夜風中晃動著枝丫,在地麵上散布下片片鬼魅般的倒影。
“怎麼還沒消息,該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奕欣咕嚕了一句,焦躁地在房中踱起了步子。沒多久,他又焦慮地瞧瞧院外,仍是沒有動靜…。
“小德子!”他耐不住心性,高聲叫道:“快去瞧瞧,東門發生了什麼事情!”
“喳!”一名精幹的年輕人如同幽靈般從陰影裏閃了出來,雙腿微躬,虛施一禮,轉身向院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院門忽然“咣當”一聲被人猛地撞開了,一個身穿製服的清兵扶著一名滿身血汙的中年人踉踉蹌蹌地奔了進來。
看到小德子,那名清兵低聲說道:“快去回主子,三爺受傷了!”
“三爺!”小德子麵色一緊,連忙接過中年人向房中走去。
一見房中的奕欣,中年人掙脫小德子的攙扶,踉踉蹌蹌緊走幾步,“咕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主子,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壞了主子的大事了…!”他本想繼續說下去,卻被奕欣嚴厲的目光製止了。
“小德子,攙他坐下!”奕欣緊擰眉頭說著,轉臉衝小德子使了個眼色。
小德子會意地點點頭,攙扶著中年人坐在旁邊的矮凳上,轉身走出房去,並順手關嚴了房門。
“現在說吧!”奕欣雖然極力保持鎮定,可言語間仍是不自覺地帶出了急切,“東門的爆炸怎麼回事?”
“主子,奴才無能!”中年人又“咕咚”一聲跪倒在地,自責道:“運河幫的十幾個弟兄全完了,咱們辛辛苦苦積攢的火yao和您剛交給奴才的十幾萬兩銀票也…”
“什麼?全丟了?”奕欣怒叱道:“這麼說東門剛才的爆炸就是咱們的火yao?弟兄們和銀票呢?是不是也是被爆炸毀了?為什麼會爆炸?我不是告訴你們要小心謹慎嗎…?”
中年人深深地埋著頭,無言以對,隻是痛苦地攥緊了拳頭,任憑身上一條條細小的傷口中滲出的點點血跡慢慢彙聚成連串的血珠,順著胳膊、衣襟,滴滴答答地在地上印上了一朵朵殷紅的梅花…。
“說話呀!啞巴了?到底怎麼回事?狗奴才,說!”奕欣咆哮道。
“主子,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若不是還惦記著給主子回來報信,奴才就寧願跟他們拚了!主子,奴才不是不小心,實在是…,實在是有人盯上了咱們…”
此話無異於在奕欣頭頂扔了一顆炸雷,他吃驚地問道:“什麼?你是說你們被人盯上了?什麼人這麼大膽子?”
“主子!”中年人抬頭望著奕欣,咬牙切齒地說道:“是納榮!是他帶人要剿滅我們,還口口聲聲說咱們是叛賊!起先,我們還以為是誤會,就報出了運河幫的名頭,可沒想到不報名還好,我們一報名,他們反而刀刀要命!我們十幾個兄弟拚死抵抗,可倉促之間哪裏能抵擋得住他帶領的大批高手啊,眼看就要被他們趕盡殺絕,為了掩護奴才突圍,幫中的兄弟不得已點燃了存儲的zha藥…。”
“納榮?你可看清了?”奕欣重又問道。
“是!旁人奴才不敢說,可奴才認得納榮,那是決不會認錯的!況且奴才在半道上還聽到有人喊了納榮的名字!”中年人猛地一頓,良久之後才試探著說道:“主子,另外,奴才還聽到了一個人名…”
“誰?”
“這個…”
“說!我還怕了他不成?”奕欣說道。
“是…是…溥廷!”
“溥廷?真的是溥廷?”奕欣將信將疑地問道。
“是!主子,我聽到納榮在後麵喊的他的名字,的確是溥廷,沒錯!”中年人肯定地說道。
“溥廷?怎麼會是他?”奕欣沉吟半晌,凝神問道:“你說說當時的情形!”
“是,主子!”中年人努力回想著說道:“當時,幫中的弟兄王財護著奴才向外突圍,眼看我們就要擺脫納榮他們了,忽然路邊有人閃了出來,擋住了我們的去路。奴才本想前去拚殺,可卻被王財兄弟向前猛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向前跑去,而他自己卻向那人撲去…。在匆忙中,我聽到納榮喊了一句‘溥廷,快攔住那幾個賊人…’!唉!可憐的王財兄弟就這樣倒在了他的手下…”說到這裏,中年人淚水湧出,再也說不下去了。
“這麼說來你是通過納榮的喊叫知道了溥廷的身份?”奕欣喃喃自語著,“這種事情理應隱密行藏,可他們為什麼要大喊大叫地唯恐別人不知道呢?溥廷既然半路攔截,為什麼你又能跑回來呢…?當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