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上官突然如此,猴子老六雖心下愕然不服,但這當口兒也實在是坐不住了,當下起身拜倒於地,隻是看他臉上眉眼,卻滿是倔強不服之意。
“好,好,好,你還不服是吧!現在本官就讓你知道”,繞步到猴子老六身側,唐明恨恨說道:“你不想想本官為什麼讓你帶人到那麼遠的地方才動手?你若是遵我前時囑咐得手即走,倒也算首尾幹淨,如今你為貪圖蠅頭小利,四十多輛大車,白日取糧,輾轉百餘裏,能不留下痕跡?那李哲一生宦海沉浮不倒,豈是白給的。留下偌大一個破綻,你們又全無防範之心,隻怕這老賊現在已經知道是我滄州動的手腳。”
見自己這番話說的猴子老六臉色立變,唐明自牙縫中擠出幾聲刺骨的冷笑:“那個做官的沒有年老引退的時候?劫掠官員,這本就是最犯官場忌諱之事,更不提此次他那車隊中還有一個皇上貼身內宦,此事後果如何,侯旅帥就不用本官再說了吧!”,驚怒之下,唐明的語氣反是更見平穩,隻是這種低沉的平穩聽在猴子老六耳中,卻使他如墜冰窖,想想此事後果,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意油然而起,縱然是在溫暖的節帥府中,他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自己根基不穩,無奈扣押李寶糧草一事已經是天大的麻煩,此次計劃好好的行動卻被猴子老六的擅做主張給橫生出這天大的隱患,唐明還真有吐血的衝動,得罪了一個強大的邊鄰是處於迫不得已,倘若再連大燕朝廷也一並開罪,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活命的希望該在那裏,順腳踢翻了身側的菱形花幾,頭昏腦漲的節帥大人也無暇再理會猴子老六,苦心思慮該如何化解此次危機。
拜倒在地的猴子老六一任腦門上冷汗涔涔而下,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心思去後悔自己不該邀功心切,而自作主張。想來想去的都是節度使大人該怎麼處置自己。先不說擅自行動有違軍令,單是闖下這潑天的禍事,找人頂缸那也是題中應有之意,而且自己這位大人雖然平時看來和顏悅色,但真正殺起人來也是半點不帶手軟的。
左想右想,猴子老六感覺自己是必死無疑,事已至此,多年山匪的悍氣陡然勃發,狠狠的抹了一把額上冷汗,就見他低頭一個叩拜,嘶聲道:“千錯萬錯都是末將一人之錯,還請節帥大人將罪將綁縛洛都問罪,屬下一力承擔就是!隻是還請大人看在屬下多日來鞍前馬後,還算勤力的情分上,能留我那獨子一條賤命,如此屬下雖死也永感大人盛恩”。
看猴子老六這模樣,心下正盤算著可行性的唐明也是一陣難受,無言閉目許久後,才見他幽幽一聲歎道:“老六,你是本使出洛都後第一批收歸帳下的,這數月來聯絡四方也甚是得力,也正是緣於此,本使才對你青眼有加、視為腹心,更將如此機密之事交你料理,可惜呀,可惜!論說,屬下出事,內部軍法依律處置不論;於外,我這身為上官的該竭力護你周全才是,可惜這事實在太大,難,實在是難哪!”。
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適才那猴子老六全憑著一腔血氣強撐,此時聽唐明這番傷感言語,又想到自己那年僅五歲、死了親娘的獨子,一時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又酸又痛,說不出的難受,怔怔之間,眼角已有一滴濁淚沁出。
“此次你帶出去的弟兄都回來了嗎?”,複又起身,繞室低頭緩行的唐明突然發問道。
“除了十個留在鐵熊寨看糧食的,其他全部都回來了”,啞聲回了一句,呆呆的猴子老六突然眼中閃出恐懼之色道:“大人,他們都是聽我吩咐,才做下這事來,您不能……”。
“十個人!”,聞言,唐明一個苦笑,也不容猴子老六再說,顧自插話道:“你那孩子我自會著人領來府中安頓,絕不至於委屈了他,這點你可放心。至於其他兄弟,親眷家屬本使也自然會安排妥當,這話你要傳到了。”,隨手將袖中小玉精心為他準備的熏香點梅汗巾遞過,節帥大人突然神色一變,俯身壓低聲音道:“稍後,你一出府,立即去將這些人召集一處,馬上動身就走,怎麼走、去那裏本使不問。總之給你們的時間隻有半日,明日一早,本使就將以‘逃兵、亂匪’之罪名上報刑部,並在滄州各縣張榜緝拿你等,其他的,就看你們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