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雙眼，眼淚仍不斷流出。似乎多少年都沒有流過眼淚了，記憶的匣子一打開，內心深處的悲傷皆洶湧而出。是的，我知道林雪蕭救了我。我以為他僅僅是將我送回了華山。是啊是啊，他那個人，就連失敗都可以優雅萬方，怎樣也不會讓人發現他狼狽的一麵，他受了那麼多苦救回我，卻都可以裝作與自己無關，雪笙又怎會知道真相內的真相？雪笙知道的，必是自己所探來的，那天雪笙如此地哀求我留下，也定是發現林雪蕭已掩藏不住自身身體早已衰敗漸顯的事實了。
良久。秋風拂過，枯葉隨風飛舞。盤旋著，落在李複身上，我的身上。
我深深吐一口氣，盡力止住眼淚，盡力張口讓自己說出話。
"你是希望我死後，林雪蕭能夠死心，然後好好活下去是不是。"
李複看我一眼，冷哼。
"可是我不能死。我要給他幸福。"
我睜大著浸透了淚水的雙眼直視他："我不願意，是因為不想連累了他。現在我發現，不能親手給他幸福，比失去他更讓我悲痛。"
"你恢複記憶了？"
"是。"
"你想怎麼給他幸福？每日找一名處子為他驅毒？"
"…………"我咬咬下唇："可以。"
"嗬，我高興雪蕭終得所愛。不過，放不放你走，已非我能決定了。"
李複說完，別過頭離開。
我不解。但接下來，我卻見到一個謎一般的熟人。"小丫頭。又見麵啦。"
這次是墨汁樣濃黑的發色，不變的是那雙金眸，有看穿人心的魔力。
"上官莫言已二十有四了，兄台。"
"哈哈哈哈！二十四？在我跟前一樣是小丫頭！"他眨眨眼睛："這次我呆不了多久，我托了小李子盡量照顧你，可他似乎還是讓私情占了上風啊~"
"……小李子……李複麼……"
"是啊是啊，哎哎~"神秘的怪人撫額，"真是頭疼啊，怎麼這麼多人想要你這丫頭的命呢？"
"…………"我沉默。
"隻能這樣啦。"怪人掏出一個華麗的藥瓶，倒出兩粒藥丸："吃兩粒，看看能否從輪回境中騙些年歲回來。"
"…………"我沉默地接過，沉默地吞下。
"記住，在那個世界裏，你是實在的，無論發生何事，你不得幹涉！"
我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真實又虛幻。我變成了一隻青蜂，在自己纏綿病榻的三年，跟隨著林雪蕭走遍天下。
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林雪蕭為了我是如何低聲下氣，如何委曲求全，到處求來的藥引。我看到每一個夜晚胭脂散折磨得他手足痙攣，他麵色蒼白著也咬牙堅持過去，絕不尋求哪個女子。
彼時李複還是個少年，眼角眉梢都帶著春風般的溫柔。李複救了林雪蕭，兩人成了兄弟。
林雪蕭跟李複說起這一路滄桑，說起他的信念，說起他心愛的女子。
我想，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女子。之前是，之後也是。即便武藝超群，即便嬌橫刁鑽，我也是一個生長在江湖中普通的女子。之於這個外表驕橫的我來說，能得到愛人的垂青，就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