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堡
黑玄石修築的巨大堡壘,數丈高牆,營火灼烈,俯臥於東流入海的天瀾江邊,宛如震守於這片天地間的巨大神獸,不怒而威。
此時,龐大的送親隊伍正有條不紊地通過石堡大門前放下的千斤木橋,突然一個青衣丫頭從門內跑了出來,對著正停留在門口的追風驃騎營的營長急叫了幾聲,那一身青衣黑甲的男子立時變了臉色,一扯韁繩,調轉馬頭奔進堡內。
馬鞭抽得爆響,那般急切甚至尤帶著幾分壓抑許久的憤怒不平,狂奔之下還撞翻了數個抬嫁妝的腳夫,華綢、錦緞並一堆精致器物灑了一地,瞧得一眾來觀禮看熱鬧的賓客們都不禁嘖嘖稱奇。
這位向來以睿智內斂聞名的追風驃騎營營長,怎會在如此佳日吉時,這般衝動魯莽,也不怕衝撞了未來的當家祖母,被喬堡主怪罪麼?
……
與此同時,喬堡主所住的乾天居,門前空地上齊落落地跪了一地的丫環婆子和仆役,個個聲淚俱下,語帶控敘,全是為公主夫人鳴不平,並宣稱要離開喬家堡,追隨公主而去。
踞獅伏虎的石門內,紅燈相映,俱是一片喜氣,卻似也頂不住一群人的哀聲哭怨,灩灩的彩影喜照中滲出一絲絲陰霾晦氣來。
站在一樹白梅下的紅裳男子,高大頎碩的身影籠在樹影之下,水紗紅的燈色從他寬闊雄厚的胸膛斜斜剪下,映出肩頭垂落的一條黑亮如水的貂尾,貂尾緊帖著紅裳上金線銀針細細描走的展翅飛鷹,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驕傲霸氣。
這一刻,男子胸膛突然重重地起伏了兩下,倏地拂袖轉身,仿如水走流光的紅色箭袖拋出一段冷戾絕決的寒光,連帶著那脫口的話,也無情得讓人心寒到底。
“要走便走,我喬家堡不養異心之人。”
這裏的人,半數以上都是在堡內長大,承喬家祖輩數代蔭澤庇佑。才不過兩年時間,就被那個外來者的狐媚手段收買,忘了祖宗。而今,更為了那個已經被他休離的女人,跟他一堡之主叫板,想阻止他迎娶新妻。
簡直荒唐!
連雪柔,不過是一個狐媚主上,借著幾分姿色、一點奇淫巧技博了個公主之名,實則僅是江南揚州城曾名噪一時的青樓添香樓的樓主,送往迎來的第一花魁,一個(一妓一女一)罷了!
可惜,不知道連雪柔使了什麼手段,竟然將她這段肮髒無恥的曆史洗得幹幹淨淨、無人知曉,在她對他發下那通不知廉恥的誓言後一年,弄到了皇帝賜婚,迫他不得不娶之為妻。
這樣冷絕無情的話一落,頃刻間,一石激起千層浪。
“堡主,您怎能如此抵毀我們的心意。您難道還不知道,夫人同您一樣,愛著喬家堡,愛著這裏的每一個人。而她最愛的人就是堡主您啊!您最喜歡喝的碧雲雪螺,是夫人每天天沒亮就去堡外的那片草原上,從一片片草葉子上汲來的最新的露水,親手為您煮泡,才由我端給曹伯,送給您喝的。就連你說毛皮格外水滑黑亮、今日大婚也要配戴的這件黑貂坎肩,也是夫人自個兒用特殊方法給您製出來的,為了它,夫人的手都被藥水燒壞了,現在都還沒養好,一碰冷水就發紅腫痛……”這是曾伺候連雪柔的帖身丫環話曲和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