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水溶靜靜地聽著楊雄的彙報。過了片刻,見楊雄說完了,問道:“這麼說來,那林姑娘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楊雄道:“是的。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賈府吞沒親戚家孤女銀子的事件,那孤女就是前巡言禦史林如海的女兒林姑娘。”水溶又問道:“蘇州方麵怎麼樣?”楊雄回道:“已查過了。是有人前去拜祭林如海。不過那人是林大人,他及第之前曾去拜祭林如海。蘇州揚州均已查過,都說沒見到過林姑娘這樣的人。”水溶點點頭。頓了頓,楊雄又道:“王爺,那林姑娘一閨門弱女,就是出城,都有些困難。這路遠迢迢,怎到得蘇州?依屬下淺見,若無意外,就是隱居在某個尼庵道觀。”水溶說道:“你說的不無道理。這件事,不知林大人可曾知道。待他回來,倒要知會他一聲。”說罷,揮手道:“你去休息罷。”:楊雄施了一禮出去了。水溶在書房裏左思右想,終是不得要領。呆坐半天,忽然想起一計,忙喚隨身小廝豎兒為他鋪紙磨墨。自己精心精意手繪丹青一副。
第二天,水溶公事一了。換了身便服,帶了豎兒和楊雄直奔大牢而去。到了牢門口,牢頭迎了出來:“三位大爺,不知三位大爺來此有何貴幹?”楊雄說道:“我們是北靜王府的。奉王爺之命,前來調查一件事。”牢頭一聽是北靜王府,哪敢怠慢。忙打恭坐揖的問道:“不知王爺要調查何事?小的願效犬馬之勞。”楊雄道:“好。你帶我們去關押賈府下人的地方,我們要找一個人。”那牢頭忙不迭的在前邊帶路。一邊走一邊說:“官爺,您今兒來的真巧。若再遲個一兩天,那些下人們就都被官賣了。”說著,在一所大房子前站住腳。原來賈府下人們分男女被關在兩個大房間裏。牢頭打開牢門,對楊雄三人躬身說道:“官爺,所有賈府下人都關在這兒。您請。”楊雄一看是男牢,就指了指前麵。那牢頭會意。又開了女牢的門。楊雄一進去,一股腐臭的氣息迎麵撲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有見黑壓壓的一群人,也分不出誰是誰。便開口問道:“你們這裏,有誰是侍候過林姑娘的?”就見三四個丫鬟和四五個老麽麽出來跪下道:“稟官爺,奴婢們侍候過林姑娘。”楊雄一看,內中有個丫頭正是在賈府抄家時,自己問過話的丫頭。遂一指她道:“你,跟我走。”
春纖低眉順眼的跟著楊雄出來,進了旁邊的屋子裏。水溶負手站在一邊。春纖跪下磕頭:“給官爺見禮了。”楊雄坐下道:“你叫什麼名字?侍候林姑娘幾年了?”春纖答道:“奴婢命喚春纖。自林姑娘住進園子,奴婢就被派去侍候。有六七年了。”楊雄說道:“我這裏有一副畫。你來看看。”說罷,展開一副畫卷。畫中人眉似春山,眼含秋水。眉宇間透著幾分淡定,自信和堅強。手執狼毫,亭亭玉立,站在幾案旁。案上一角,擺了一盆墨菊。春纖近前一看,脫口而出道:“這是林姑娘。”再仔細一看,又搖搖頭說道:“不是林姑娘。”楊雄看了水溶一眼,對春纖說道:“你可看仔細了。究竟是不是林姑娘。”春纖答道:“奴婢不敢欺瞞官爺。這畫中人的麵龐身段跟林姑娘毫無二致。隻是這神韻氣度,跟林姑娘不同。”楊雄道:“有什麼不同,你且說來聽聽。”春纖道:“林姑娘自小父母雙亡。寄居在我們賈府。雖則老太太疼愛有加。可是下人們的閑言碎語終是有的。加之從小身子就弱。因此,林姑娘深感寄人籬下的痛苦。終日不是愁眉,就是歎氣。開心的日子甚少。每日裏不掉幾滴眼淚,這一天再過不去的。直似個病西施的樣子。可是,這畫裏的林姑娘,有一股奴婢說不出的神韻。渾身上下,洋溢著從容尊貴之氣。與林姑娘的病西施神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因此,奴婢不敢說這是林姑娘。”楊雄再次看了水溶一眼,見水溶搖搖頭。便對春纖說道:“好了。今兒就問你這些。若有人問起,你該知道怎麼回答。”春纖叩頭道:“奴婢知道該樣回答。”楊雄起身,命牢頭將春纖帶走。與水溶打道回府。
水溶回到王府,心緒有些煩亂。想著待林大人回京,向他問起這件事,可是自己與林家無親無故,若貿然問起人家閨門女兒的事,也太冒失了。若不問,自己心裏終究放不下。就這樣,水溶在書房裏一會兒看著那副畫長籲短歎,一回兒又對著玉瓶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