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樂宮(1 / 1)

回到長樂宮,禾琅越一腳踹開虛掩的宮門,急匆匆往她記憶中最深刻的宮殿小跑而去。

越走越近,禾琅越忽然停了下來,遲疑地望著殿門,兩隻腳仿佛被訂在了地上久久沒有往前跨出一步,究其原因,不過兩字,不敢!

她不敢進去!

有誰能夠料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初女帝,會有害怕的一天。

前世,母後過世後僅短短幾年,她的悲傷就被時間無情地衝散,縱情地沉浸在虛假的拍馬逢迎之中,即便是節日也隻是草草拜祭母後,母後的模樣在記憶中漸漸消散,最終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悲傷,懊惱,後悔重重疊疊呼嘯著穿梭時空,禾琅越慘白了臉,這樣薄情無義的她,根本不配擁有母後的毫無保留的愛。

身後的陽光拉長了地上小人兒的影子,拉出了一道長長的晦澀,撕裂了圓潤晴朗。

禾琅越緩緩蹲下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團,淚水肆無忌憚從眼眶中滴落,她以為她再也不會哭了,在經曆過背叛,逼宮,死亡之後,她以為她無所畏懼了,直到回到了這裏,還是記憶中模樣的長樂宮。

身後的宮女麵麵相覷,互相隱晦地看了眼後迅速低下頭緊緊盯著腳尖,不敢看到底她們的主子在做什麼。

咯吱。

長樂宮東殿的門被打開,光暈盡情地撕裂無盡的高空,急速下墜,直到溫柔地籠罩在一道緩緩走出來的絕美人影身上。

“越兒。”潔白如玉的手朝她伸過來,禾琅越抬起頭,淚水模糊了濕漉漉的雙眼,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可是刹那間鐫刻在骨子裏的熟悉席卷了全身。

“母後。”如同練習了千萬遍,禾琅越小炮彈般衝過去,準確地抱住纖軟的腰肢,兩隻手緊緊箍住再不肯放開,就好像一個剛經曆過寒冬的人,努力汲取著久違的溫暖。

前世她被傷得傷痕累累,體無完膚,而這輩子,重活一世的她,除了母後,再無人能夠溫暖她被凍得幾近幹涸的心靈。

接下來她就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傻傻抱著母後不肯放手,順從地喝下母後親手煮的薑湯,沐浴後換上幹爽的衣衫,被母後哄著躺進溫暖的被窩直到沉沉睡去。

禾琅越不知道的是,在她沉睡後,整個大庸後宮發生了一場大地震。

堂堂嫡長公主在禦花園落水竟無人救援,差點導致無法逆轉的後果,後宮之主震怒之下,焉有完卵存在。

一時間,後宮血流成河,太監宮女人人自危,平日垂得低低的頭更是垂下了三分。

長信宮。

濃鬱的蘇合香在長信宮悠遠繚繞,殿內空曠開闊,四根金色大柱皆雕刻著祥雲仙霧,嫋嫋綽綽,精秀華美。

低低的啜泣聲從正中傳來,長信宮光潔的大青石壁麵上,癱坐著一位少女,她似乎是嚇呆了,眼淚一串接一串滴落在青石上,彈起點點清涼濺在少女粉嫩的流彩明花雲錦宮裝上。

少女渾然未覺,她靈動的雙眼失去了焦距,木然地流淌著源源不絕的淚水。

“你還有臉哭!”一聲怒喝從高台鸞座上傳出,德妃一臉鐵青地掀開流光溢彩的珠簾,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闖下了此等大禍,為了幫這個死丫頭解決後患,她這些年布下的暗樁損失了足足五成!

“姑姑,姑姑。”少女赫然抬頭,正是在禦花園水池旁跑掉的那個少女,她顧不得尊嚴臉麵,爬過去死死抓住德妃的長裙,仰著臉哀求:“我不是故意的,姑姑,你信我,我沒有想害公主,我沒有想害她啊。”

“夠了!此事本宮已替你瞞好,記得,千萬別露出馬腳,現在你去內室梳洗一番,本宮讓秋桐送你出宮,你給本宮記住,近期內絕不可進宮。”德妃毫不留情地命令道,隨即秋桐立刻上前攙扶著癱軟的少女往內室走去。

德妃轉身回到高台鸞座之上,目露森然,她重重喘息一聲,保養得猶如二八少女的青蔥臉蛋上浮現扭曲怨恨和讓人不寒而栗的噬人妒忌。

“賤人!”德妃雲淡風輕的臉終於忍不住了,瘋狂地砸著所有能夠觸及的瓷器書畫,整個長信宮空蕩的宮殿中,良久回蕩著瓷碎帛裂的脆響。

一頓發泄過後,德妃冷靜下來,儀態萬千地垂直背脊坐在鸞座,又恢複成了那一個青蓮般淡雅的德妃。

望著滿地狼藉,德妃指尖不由自主戳入掌心,多年的布置,就因為區區一件小事差點斷送,接下來要提醒哥哥近期內小心行事,萬萬不可被皇上發現蛛絲馬跡。

正在沉睡的琅越自然是不知道這一點,若是她知道了,恐怕會大笑著拍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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