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4日,楚軍在黃金嶺擊敗太平軍,追逐五十多裏,斬殺六千人,釋放一萬多名百姓。太平軍餘部奔入徽州、歙縣境內。9月18日,楚軍各部趕到建口攔截,接收三萬人投降,收繳七千杆洋槍。太平軍餘部分散奔向遂安與開化。所到之處,無不遭到楚軍攻擊,連喘息之機都沒有。僥幸脫逃者,傍靠江山和常山奔向江西的廣豐。
湖州一克,蔣軍和楚軍一齊發力,迅速將潰軍全部趕到省界以外。浙江全境戰事平息。
這時候,對於左宗棠而言,最理想的局麵就是將太平軍餘部在江西境內解決掉。於是,他指示各部在江西東部追擊作戰。
9月24日,王開琳所部從玉山攔截洪福瑱,差一點抓住了洪秀全的後人。9月28日,黃少春會同王德榜追擊到鉛山,王開琳追到上饒,都有斬獲。太平軍餘部分頭奔向貴溪和新城,企圖與瑞金的太平軍會合。
貴溪已有劉典在這裏扼守,楚軍各部已經完成任務,陸續撤回浙江。鮑超在許灣重創了太平軍,追到東鄉,迫使陳炳文投降。太平軍餘部全部在瑞金集結。
清廷決定重用楊嶽斌,令他出任陝甘總督,對付西北的起義軍。張運蘭從廣西趕來,會同鮑超攻打瑞金,太平軍敗退廣東。
浙江的外國雇傭軍已遵約遣散,左宗棠帶領德克碑和日意格從事建設。他們考求西方國家的機器製造,仿造出蒸汽小輪船,於10月16日在西湖試航。航行成功了,但是速度有待提高。
太平軍餘部從廣東大埔折入福建汀州。張運蘭率輕騎馳達武平攔截,被太平軍包圍在永定,成為太平軍的囚徒,被處以死刑。太平軍接連攻克龍岩、南靖和漳州。李世賢和汪海洋等大將全部進入福建,燙手芋頭又回到了左宗棠的轄區內。
左宗棠不得不放下一切工作,部署對太平軍的最後一戰。誰叫他是閩浙總督呢?從前這個職位是個肥缺,可是輪到他來當的時候,就得整天麵對戰爭和死亡。
傳令:調林文察所部扼守泉州,康國器所部增援漳州。黃少春率四千五百人從衢州進軍延平,劉典的八千新軍從建昌挺進汀州,高連升率三千五百人從寧波泛海開赴福州。
這一次,左宗棠不用再用蠶食戰略,他要取遠勢,張大網,將太平軍逼到一隅,加以聚殲。
江西的湘軍席寶田部在瀘溪攔截洪福瑱,未能得手。隨後一路追擊,直達石城,終於將小天王捕獲,押到南昌,處以磔刑。
清廷為了酬答左宗棠的前後戰功,於11月9日詔封他為一等伯爵。左宗棠知道頭銜和榮譽都是包袱,上疏固辭。慈禧偏不讓他甩包袱,還給他增加負擔,賜名“恪靖”。
左宗棠進爵了,自然不能虧待共過患難的哥們。他奏請任命蔣益澧護理浙江巡撫,楊昌浚代理浙江布政使。
唉,既然恪靖伯爵的大帽子都戴上了,還能不保守一方平安?不用慈禧催促,左宗棠便自己出馬了。他向福建進發,要親自指揮徹底摧毀太平天國的這場戰役。
說了幾句公道話
1864年11月,朝廷下詔,對曾國藩參李元度一案,要求左宗棠查核是否屬實。
李元度是何許人?他本是曾國藩的幕客。那麼,曾國藩為什麼要參劾他呢?因為曾國藩曾經對他寄予厚望,要他領兵防守安徽的徽州,但是李元度辜負了他的重望,沒有守住。不過,很多人,包括曾國藩的學生李鴻章,都認為責任不在李元度,而在曾國藩自己。
李元度是個不懂軍事的書生,紙上談兵還可以,真刀真槍就不行了。這一點,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左宗棠早就說過,曾國藩的幕僚,都是這麼一批眼高手低的人。左宗棠眼裏的李元度,頗似諸葛亮眼中的魯肅。李元度善良,順從,知書達理,對主公忠心耿耿,但並不是個軍事幹才。在曾國藩最困難的日子裏,李元度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在曾國藩尋死的時候,李元度守在他身邊耐心地開導。他是個很好的保姆,卻無法幫助主公挽救敗局。
曾國藩卻偏偏要把這個保姆培養成大將。李元度在他的鼓勵下,學著領兵打仗,結果吃了敗仗。人家是勉為其難,又是初學,跌倒是難免的,按理說,曾國藩應該原諒他。可是,曾國藩偏要參劾他。所以,那一次參劾,許多人為李元度求情,李元度沒被清廷治罪。
李元度本該吸取教訓,不再染指軍事。可曾國藩先前的那番鼓勵,弄得他頭腦還在發熱。他還把自己當作能征善戰的將領,以拯救浙江為己任,打起“安越軍”的旗幟,領兵增援浙江。曾國藩當慣了他的上級,見他沒有請示自己就幹了起來,將他此舉定性為擅自行動。結果呢,安越軍沒能安越,杭州還是丟失了。曾國藩抓住這個把柄,再次參劾這個昔日的部下,羅列了四條罪狀。
由於李元度現在屬左宗棠管轄,所以清廷要聽聽閩浙總督的意見。
左宗棠回複道:兩宮太後明鑒,曾國藩參劾李元度的四條罪狀,隻有一條成立,其餘三條都是莫須有的罪名。
第一條罪名:徽州失守。
左宗棠意見:不成立。
李元度固守徽州,守了三天,但因太平軍兵力太多,李元度兵力太少,所以沒有守住。曾國藩說李元度在徽州失守前棄城逃避,是不符合事實的。
第二條罪名:擅自招募勇丁增援浙江
左宗棠意見:不成立。
李元度不是擅自做主,也不是別人唆使的,而是奉了前任巡撫王有齡的奏調,而朝廷也下了諭旨批準的。對於曾國藩的這條參劾,李元度一直為此感到冤枉。
第三條罪名:援救杭州不及時。
左宗棠意見:不成立。
李元度率領安越軍進入浙江時,金華和嚴州兩城已被太平軍占領,浙江東部到處都是太平軍。龍遊的防守固若金湯,李元度在城外駐兵,兩個月都攻不下來。他權衡輕重緩急,打算放棄對龍遊的攻擊,先去增援杭州。但是,他放眼一看,此去杭州,征途漫漫,堅城要隘,都在人家手裏,進兵之路早已斷絕,他是想進也進不了的。楚軍進入浙江之後,都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才能攻克杭州,李元度當時孤軍一支,未能深入,是情有可原的。如果把丟失杭州的責任,怪到李元度的頭上,說是由於他的逗留不前而造成的,不足以令他服氣。曾國藩說李元度沒有努力援救杭州,完全是出於對李元度個人的成見,沒有尊重客觀事實,沒有體諒別人的難處。這條指控是不足為憑的。
第四條罪名:擅自招募勇丁增援浙江時,假報攻克義寧等城。
左宗棠意見:冒功之罪,可以成立。
當時李秀成從安徽南部和江西進軍湖北,意圖收羅部眾,擴張軍力。他擴軍之後,又借道江西和皖南,回歸金陵。李元度從平江和通城尾隨李秀成而推進,在太平軍撤退後進駐各城,卻吹噓自己收複了各城,實在近於無恥。我曾就此事詰問李元度,得到的回答是:當時安越軍隻是看見了太平軍的旗幟。由此推斷,兩軍確實沒有交戰。而李元度卻寫信報捷,致使湖北和江西的官員都根據他的報告上奏朝廷。因此,這條罪名,是可以成立的。
左宗棠在議論了曾國藩為李元度所擬的罪名之後,自己又給李元度加了一條罪名。
第五條罪名:不顧大局,因私誤公。
原告人:左宗棠
李元度率領安越軍來到浙江之後,固守江山一地,分出八營兵力隨我作戰,頗為出力。我對他倍加獎勵,期望他與我共度時艱。當時,我手下除了留守遂安的部隊,隨同出戰的隻有五千人,麵對的敵人是李世賢的全軍,加上譚星等人的花旗軍,就是二十多萬的大軍,眾寡懸殊啊。
可是,李元度在鬧情緒。他聽說曾國藩彈劾自己,致使自己罷官,就心煩意亂,大發牢騷,嚷著要走人。你要走就走吧,可是欠餉無從籌措啊。在撤軍時,考慮暫留幾營,緩期裁撤,等到軍餉能夠周轉時再說。李元度堅決不同意,要全部裁撤,而且把我指名要留下的幾個營撤去,以表示他的決絕。
在這件事情上,李元度做得太過分。他明知當時浙江大部分被太平軍控製,楚軍得不到軍餉,陷入困境,還天天逼迫我發還軍餉,不依不饒。我不得不斥道:國家有什麼對不起你啊,你竟然如此無情!李元度仍然不顧。
李元度一介書生,蒙朝廷恩典,擢升皖南道,轄境失守,革職拿問,又蒙恩擢升浙江臬司。革職後奉旨交給我差委,當浙江軍事危險時,他因自己心情鬱悶,如此不顧大局。這是可以成立的第二個罪名。
不過,左宗棠在奏折的末尾,再次指責曾國藩初次參劾李元度有負於曾國藩和王有齡,是出於“臣僚情義之私”,而不是出於“國家刑賞之公”,所以他不敢附和曾國藩的意見,請皇上將此案發到吏部按律定罪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