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擁有什麼，或許當你失去時，才會明白的徹底，也說不定。
習慣了肮髒渾濁破敗的空氣，之群貪婪卻猶疑地汲取著這衝鼻的屬於人的空氣。在牢裏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當再次麵對這個世界時，卻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他知道他會被放出來，隻是沒料到用了這麼長時間。探監次數在寒香以後為零，他心裏隱約感覺到有些事情發生了。此刻的他，心裏極度忐忑不安，他甚至有些懼怕回到於府。他曾在腦子裏想了無數次他出去後麵臨的境地會如何糟糕，但沒有想到的是，他會一無所有。
原本應是於府的宅邸，現在卻是燙金的田府二字高高掛在門牌上。之群一時惘然，懷疑自己走錯了路，待到確定時，他不由一時癱軟在地，心裏卻惱怒非常。短暫的頹然後，他猶如離弦之箭，騰地從地上起來，極步走到門口，掙紮著要進去。門衛哪裏肯，隻告訴他要去通報一聲才行，他頓時紅了眼，揪起門衛的衣服，吼叫道
“你算個什麼東西？這是我家，是於府！你從哪裏來的？誰讓你在這的？田老爺呢，我要見他！你給我滾開！”
“誰要見田老爺，你是個什麼東西，膽敢在這撒野？”大門裏悠然走出一個中年男子，長袍馬褂，嘴上蓄有一縷胡須。之群認得，那是他姐夫田更蘇。他眼裏閃現出光芒，卻在觸到田更蘇冷漠鄙夷的眼神後，迅速黯淡沉寂，聲音也不帶有任何色彩
“田少爺，抱歉打擾貴府，請問田老爺是否在府裏？”
“嗬，你比我想象中要優秀很多啊，罷了，這事本不能怪你，你隻不過比較倒黴罷了。告訴你，我爹他不在這個府裏，這府現在由我打理。但是就算你找到我爹，你根本改變不了任何東西。這個前於府，是我花銀子好好地買來的，從你於夫人的手裏。你有本事，就再把它買回去。否則你找誰都沒用！聽明白了嗎！還有別認為我們是一家人，你那個姐姐我把她休了，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呢。”田更蘇微微一笑，戲謔的嘴臉夾著蔑視打量著之群，仿佛人性這種東西都從他身上剝離了。
“你，你說什麼？誰把於府賣給你了？”之群猶如當頭一棒，瞬間眼目昏花，頭痛欲裂。他似乎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他顫抖著，緊緊盯著田更蘇。
“要我再說一遍，好，也行，聽好了，賣給我於家這所宅子的是你於家孫媳婦，於之群的老婆，尹寒香。聽明白了？來人，送客！”田更蘇說完就擺了擺手讓門衛打發了之群。
“你胡說！田更蘇你胡說！我不會相信你的！”之群被門衛架著胳膊摔到了街道上，之群望著眼前的府邸，嘴裏仍吼著
“田更蘇，你不是人！你胡說什麼！寒香在哪裏！我姐在哪裏！”於之群吼叫著，聲音漸漸嘶啞，他氣憤而又無可奈何，握緊了拳頭隻能向地麵揮舞著，沒用幾下，骨節上就滲出了血。
“之群！”聽到熟悉的聲音，之群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轉過身來，向來人跑去。
“墨虞，墨虞，你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寒香呢？尹寒香呢？於府的人呢？我大伯二伯哥哥呢？他們去哪裏了？去哪裏了？！”之群一口氣問出一大串問題，呼吸急促地胸前一起一伏。顧菁有些心疼地，偏過臉去
“之群，你聽我說，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你需要換一身衣服。我會告訴你的，這所有的一切。”顧菁說著也不管之群是否答應，徑直在前麵走著，不覺眼淚掉了下來。之群看到她輕微起伏的背，終於冷靜下來，跟了過去。
“這是清庾的衣服，你先穿著，他回北平了。”顧菁有些黯然地說著，側臉對著之群。
“他，怎麼回北平了？你怎麼沒和他一起回去？”之群壓抑著自己說道。
“公公去世了，孩子還小，我不能跟他回去。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回來。”顧菁落寞的表情映在之群的眼裏，之群心裏急躁的火，瞬間被熄滅，他有些茫然地說道
“是嗎？應該會回來的……”
“看我，扯到哪裏去了。之群，我，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顧菁扯出一個勉強的笑，複而又很為難的樣子。
“墨虞，你說吧，不用顧忌什麼，事已至此，我又有什麼無法承受的！”之群定了定眼睛，望向顧菁，眼裏滿是逞強卻也似乎是真的無所畏懼了的樣子。顧菁看到他這樣，心裏再有難過，也隻能硬著頭皮一五一十地說起來。
……
門外的陽光依舊燦爛，或許還有微風掠過，天氣早已不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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