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因不明(1 / 3)

1、

七月十日,星期一。

自入夏以來,薊城的天氣便悶熱得要命。根據昨日發布的天氣預報,今天上午有雨,但不知為什麼,已經下午兩點半了,卻還沒有一滴水珠兒落下,潮濕的空氣在熱浪的鼓動之下把整個薊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桑拿浴室。

曾黎搬過一張椅子坐下,雙手規矩的放在膝蓋上,一個水藍色的背包就在腳下。

從正麵看,這是一個大約二十三四歲的漂亮女孩,身高大約一米六八左右,體形偏瘦,最多不到五十公斤,中發,微微燙過,頭上扣一頂棒球帽,帽簷下是一張標準的鵝蛋臉,眉目精致恰當。曾黎的上身穿著簡單的白T恤,下麵是一條黑色的短褲,腳蹬一雙白色帆布鞋,左手腕上戴一塊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手表。

看得出來悶熱的天氣的讓這姑娘有些難過,帽子並沒像往常那樣戴得嚴嚴實實,一縷“劉海兒”從帽簷兒下俏皮的鑽了出來,恰好遮住了一隻眼睛。這讓她的目光有些遲滯,直到一股強烈的香水味傳來,她才意識到,主編周玉已經坐到了她的對麵。

和往常一樣,《檸檬周刊》文娛部的一周選題會準時召開,作為實習生的曾黎依舊小心謹慎。完全不像其他資深編輯記者那樣隨隨便便往椅子上一歪,七嘴八舌地談論一周來的文化娛樂大事。

大約是職業的特殊性使然,《檸檬周刊》的很多人都有晚上趕稿子的習慣,因此現在雖然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但大多數人依然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有的借眼藥水,有的揉太陽穴,哈欠聲接連不斷,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不情願的表情。

“陳婉死了!”主編周玉剛剛坐下,編輯張一鳴便麵無表情地發布了一條爆炸性的消息。

此時記者金橘剛打完一個悠長的哈欠,聽到張一鳴的話之後,撲棱一下挺直了身子,張著嘴巴,吃驚地問道:“誰?誰死了?哪個陳婉?是那個寫《已逝》的美女嗎?”

“怎麼死的?”年紀輕輕便有了啤酒肚的編輯許威也突然來了精神。

“嗯!就是她,昨天下午的事。據說是天然氣泄漏窒息而死,現在公安機關正在調查。”張一鳴的語氣依舊冷漠。

“真倒黴!……怎麼那麼不小心。”金橘撇了撇嘴。

張一鳴搖搖頭說:“不一定是意外,她死前還服了安眠藥。”

“那是自殺啊?”許威撓了撓後腦勺。

“誰知道啊。最倒黴的是她老公莊寧,他們結婚還不到一個月吧?”愛講人家閑話的金橘咂了咂嘴。

“我們又有活兒可幹了。”許威歎了口氣。

“莊寧向來低調,更何況這次……”張一鳴把視線轉移到主編微胖的臉上。

“哎,曾黎,這次重大采訪就由你去吧。”部門主編周玉終於開了腔。

一時間,所有人都把視線轉移到一直發呆的曾黎身上。

“啊?我去?”曾黎一個小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回過神來。她抬頭看著主編的眼睛,不敢相信主編竟然把這麼重要的采訪交給她。但周玉的語氣並沒有絲毫商量的意思,而從她瞟向自己的眼神裏,曾黎能分辨出那隱約的不屑。她知道,這並不是一個笑話,隻不過在這艱巨的任務中夾雜著些許的“揶揄”。

刹那間一股因被歧視而壓抑已久的憤懣湧上心頭,曾黎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說:“好的,沒問題。”

“嘿嘿,曾黎,你的小說寫完了嗎?”曾黎話音剛落,坐在周玉一旁的編輯張一鳴便笑嘻嘻的問道。

“我們等著拜讀你的大作!等你成了大作家,一定要隻接受我們一家雜誌采訪哦!”金橘接著他的話茬。其實最先發布曾黎在寫小說的就是這個多嘴多舌的女人。

同事們都不約而同笑起來,那樣子就好像周星馳突然從天而降,後背還背著憨豆先生。

“還沒寫完……”曾黎搖頭,尷尬地隨大家笑了兩聲。她想殺人。

“和大作家多接觸接觸,或許你能有什麼靈感呢。”張一鳴媚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還略重地捏了一下,“我想做你的第一個讀者。”

曾黎急忙一閃身,厭惡地躲避著他的“魔爪”。

“把心思放在采訪稿上吧。如果這次采不到,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轉正。”主編周玉鄙夷地一笑。

“嗯。”曾黎臉漲得通紅。這個老狐狸,是在給她下最後通牒。

2、

幾乎和預料的一模一樣,電話預約碰了釘子。

“對不起!我很忙!”

從電話裏可以聽得出來,莊寧的情緒有些激動,他十分強硬便掛斷了電話,然後關機。要是平時,曾黎早就發火了,可是這次她並沒有覺得氣憤,反倒生出一種做了錯事的歉疚感。據說莊寧平時對人很好,為人謙和。雖然不怎麼接受采訪,但每次都禮貌而溫和地拒絕。看來陳婉的死對他打擊確實不小,應該有很多記者煩他了吧。

曾黎垂頭喪氣地出了雜誌社,作為《檸檬周刊》的實習記者,她已經實習快滿三個月了。她一直老老實實地工作,但主編周玉就是看她不順眼,想讓她走人。以前是忽視她,讓她幹編務助理的活兒,不給她采訪機會,如今終於使出了她的殺手鐧,派給曾黎一枚難拔的大釘子。

“真是倒黴到家了,真不該接下這個任務,該死的自尊心啊!”曾黎一邊埋怨自己,一邊琢磨采訪的途徑,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機會了,一定要完成采訪任務。

事實上,在《檸檬周刊》,曾黎並非一開始便陷入了絕境,比如她的控版編輯張一鳴就曾經說她是可造之才,隻不過在向她求愛遭拒之後,評價也隨之改為:“上下文毫無對應,整個文章驢唇不對馬嘴”了。並且還當著眾人的麵兒質疑她的文化水平,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

“這王八蛋有忽冷忽熱的本事,實在太惡心了!”曾黎扯了扯自己的T恤袖子,恐怕已經被那人摸上了髒手印,真想砍掉他那隻惡心的手。

和張一鳴差不多,主編周玉也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據周刊第一八婆金橘大仙說,當年周玉和張一鳴曾經談過一段戀愛,至今二人的感情也堪稱藕斷絲連、亂七八糟。自從張一鳴對曾黎發動攻勢之後,周玉便開始冷嘲熱諷,對曾黎各種刁難。從這點來說曾黎和主編的矛盾幾乎是不可調和的。

由於主編的態度明確,因此《檸檬周刊》的一眾同事們也對曾黎戴上了有色眼鏡,都習慣了調侃她,讓她跑腿兒,所有得罪人和費力不討好的事總是她的,就連剛畢業的記者小崔也對她指手畫腳。

“明天我就辭職!然後我要血洗編輯部!買導彈轟死丫們的!”曾黎總是這麼向好朋友左丘玟發牢騷,不過牢騷歸牢騷,她現在是不可能辭職的,因為簡單說來,作為一個剛走出大學校門不久的生手兒,她沒有辭職的本錢,也沒有甩手而去的勇氣,她必須這樣堅持著、熬著、讓自己在逆境中慢慢地成長。

而除此之外,曾黎惟一的辦法就是像今天這樣,垂頭喪氣走出辦公樓,然後躲避著飛馳的汽車,小心翼翼穿過熙熙攘攘的馬路,到對麵的公共汽車站,花上三元錢坐到左丘玟家,和自己的好友一訴衷腸,除了這些,她什麼辦法都沒有。從這點來講,曾黎覺得自己就是那種傳說中的弱勢群體。

3、

“姓名?”

“莊寧。”

“年齡?”

“二十七。”

“七月九日下午兩點至三點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回來的飛機上。”

“還有什麼人有你家的鑰匙?”

“隻有我和陳婉有。”

“小時工沒鑰匙?”

“她沒有。因為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家,所以沒給她備用鑰匙。”

“你和死者在死前通過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