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竟已快到年關了,下了好幾場大雪,整個院子的樹上都掛滿了冰淩,清亮清亮的,好看極了。梨花和瑾治在院子裏堆著雪人,兩個人的臉都凍得紅紅的,卻都樂不可支。嫂嫂到底還是心疼,過來拉他們倆去烤火,梨花讓瑾治跟她去了,推說自己想一個人走走。
看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梨花突然想起了舒雲倦,他最愛看她穿白色,自從那天晚上來了一次,他就再也沒出現過。梨花也曾問過老蒼頭,但他總是跟她打花腔,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她現在穿著他最愛看的白色大氅,底端拖曳在雪裏麵,和雪交接在一塊兒,襯得梨花像是雪做成的一樣。不知道易晚舟有沒有收到她的六百裏加急呢?送信去的兩個人隻回來一個,半路上為了節省時間,兩人分道揚鑣,一個去蘇州,一個直接去海寧,而去蘇州的那個竟然失蹤了,三四十天過去了,還是沒有回來。唉,難道隻是想聯係上他也是如此的難麼?回來之後,梨花一直忙活著春蕊和瑾治的事情,沒有多少時間胡思亂想,此時心底湧起許多事情來,一絲擔心偷偷爬上了她的眉頭。
突然院門外響起剝啄的敲門聲,梨花心裏格登一下,這麼大雪天的,誰會來呢?
門人們都因為天冷,進屋烤火去了,敲門聲執著地持續著,梨花看看大門,慢慢走過去。剛伸出手去,門卻被推開了。
門外站著一名陌生的男子,而梨花卻沒有看到他。此刻她的眼中隻有坐在陌生男子身前的人,那個溫潤儒雅的男子,那個正在朝她微笑的男子,那個下巴長出了些許青青的胡渣的男子。梨花就那樣站著,想,難道真的有心想事成這種事嗎?還是說這隻是個夢?她不敢再動,怕一不小心驚醒了這個夢。
“梨花。”易晚舟輕聲叫著她。
她還是沒有動,隻是定定地看著他。良久,她伸出一隻手去,撫上了他的臉。他的臉冰涼冰涼,胡渣硬硬的,上麵還夾雜著一些雪花。嗬嗬,梨花笑了,應該不是夢,夢境哪有這樣真實。
她的相公真的來了!
她伸出另外一隻手,俯身環住了他的脖子,剛叫出他的名字,淚就一串串落了下來。易晚舟也伸出手緊緊地抱著她,緊到似乎想讓兩個人的身體生長到一起。
一旁的陌生男子隻是微笑的看著他們,並不說話,他就是和易晚舟一起上京來的柳緒倫。
梨花把頭埋在易晚舟的頸窩裏,輕聲說著,“易晚舟,我想你。”易晚舟卻把她往外輕輕地推了推,梨花詫異地抬起頭來,卻聽見易晚舟頗有些尷尬地開口道,“各位好。”梨花轉過頭去,才發現院子裏此時擠滿了人,又想著剛剛易晚舟生硬的問好,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臉上掛的淚珠被風一吹結成了冰,她不管不顧,拉起易晚舟的手對院子裏的人說道,“他是易晚舟,我相公。”
院子裏的人原本驚訝的臉上此刻都洋溢著笑容,大娘也微笑著,說道,“先進屋吧,外麵冷著呢!”
梨花答應著,推易晚舟進了屋。屋子裏生火烤得暖烘烘的,易晚舟看了梨花一眼,遞過一張手帕來,說道,“把臉擦擦。”梨花這才注意到臉上的冰進屋後又化成了水,正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她不好意思的接過手帕擦了擦,又看到他頭上的雪花此刻也化成水滴下來,便伸過手去幫他擦擦。
大娘輕咳一聲,說道,“兩位一路上也累了,備飯。”廚娘答應著去了,丫頭婆子們也一哄而散。易晚舟滑動輪椅到大娘跟前,作勢要站起來,梨花忙扶住他。他們倆對大娘施了一禮,再跪了下去。大娘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忙說道,“一家人這麼客氣幹什麼!”說著看了一眼一旁的管家,管家連忙伸手把易晚舟扶了重新坐下。
易晚舟開口道,“是我沒有照顧好梨花,所以懇請娘的原諒。”平日不善客套的此時他語氣真誠,把所有事情都歸咎於自己。
“這也不是你所願意看到的,錯不在你。”大娘溫和地說道,“一家人團聚就好,過去的就過去了,還想它做什麼!”說著站起身,對梨花說道,“晚舟一路辛苦,你給他泡杯熱茶吧!”又拉起春蕊走出了房門,嫂嫂也自跟著走了出去,柳緒倫也笑著走了出去,屋子裏隻剩下梨花和易晚舟兩人。
梨花笑著看他們離去,起身泡了杯熱茶,遞到易晚舟麵前,笑語盈盈的說道,“相公一路辛苦,待妾身為相公接風洗塵。”易晚舟默默無語地接過茶,手卻微微地抖了一下。
“怎麼了?”梨花蹙眉,幫他把茶放到案上。
“沒什麼。”易晚舟握住她的雙手,“隻是想起你落水的那一刻,我以為再也聽不到你叫我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