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在院子裏繞了半天，才發現梁鳳正在一株梅樹下呆立著。梨花踏著雪走過去，鬆軟的雪踩在腳底咯吱咯吱的響，梁鳳聞聲轉過頭來，接著低頭問好，“二小姐！”
梨花抿嘴一笑，“梁先生，你可還曾生我的氣？”
梁鳳驚訝於她的直接，怔了一下，答道，“梁鳳豈敢！二小姐教訓得沒錯，適才是梁鳳口不擇言。”
梨花伸手撥一撥梅花上的雪，似不經意地問道，“梁先生可有想保護的人？”
梁鳳嘴唇緊抿，不說一句話，臉色卻有些蒼白。
梨花沒注意到他的表情，隻是接著說道，“殷府上下都是我想保護的人，雖然我沒並沒有什麼能力保護他們，可是我想盡我最大的努力。”
“官場如戰場，說話行事都不比尋常人家，二小姐擔心的我懂。”梁鳳接著她的話說道，“剛才我是太衝動了。”
梨花盯著他，發現他表情略有些僵硬，微微一笑，“梁先生可願告訴我你的故事？”
梁鳳別過頭去，看著遠處的回廊，“梁鳳沒有故事。”
“嗬，”梨花輕笑，不再多問。
“我沒有故事，隻有過去。我想保護的人都不在了，所以我沒有要保護的人。”梨花以為他不會講了，誰知他又開口了。梨花也不再開口，而是靜靜的等著他繼續講下去。
“我父親原是徐州的縣官，政事上一直勤勤懇懇，深受百姓愛戴。可後來得罪了榮王府的人，於是被含冤罷黜。父親因為此事一病不起，而家中清貧，竟連一個大夫都請不起，最後父親就這樣病逝了。”梁鳳說到這裏，手裏的梅枝已被他捏成了一段一段，手上青筯暴露。
“自古以來，官場總是少不了這等藏汙納垢之事。”梨花說道，輕輕拍了拍梁鳳的肩膀，“先生也不要太過傷心了。”
“父親在職時，曾和鄰府的王大人結親。父親去世後，母親也因傷心過度不久就隨父親去了。想到家徒四壁，我本欲去退親，沒想到王府派人送來一封銀子，勸我解除婚約。我一氣之下把那人打了出去，又修書一封，附上當時的結親信物和那封銀子，親自送到王大人手裏。我也知道這樣在徐州再難待下去，於是賣掉祖上留的房子，湊了點盤纏上京趕考。沒想到卻因為我不肯賄賂考官而被人設計奪去考試資格……”梁鳳說道這裏，一口鋼牙幾被咬碎。
“而你盤纏又用光，無奈之下隻有寄居同泰寺。”梨花代他說下去，“想必寄居寺裏的日子也很不好過吧？”
梁鳳沒有說話。
“所以剛才談到貪官汙吏，你才會這麼激動。”梨花接著說道，“其實有時候換個方向思考問題，會好很多呢！”
“換個方向思考？”梁鳳疑惑地看著她。
“嗬，”梨花笑著搖落梅枝上的雪，“也許這應該算做是婦人之見，不值得先生采納，不過說笑而已。”
“二小姐但說無防，梁鳳洗耳恭聽。”
“我的意思是，既然先生與官場不相融，那又何必費盡心思擠進去呢？況且官場就是個五顏六色的大染缸，先生怎能保證自己不被染色？即便保持原先的純淨，先生又如何能在官場上縱橫稗合？又如何能從官場全身而退？”梨花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當然，所謂好男兒當有所作為，讀書的人就應該考取功名，這些想法也是不錯的。我卻認為先生不適合官場，先生性格太耿直，眼裏揉不得沙子，即便進了官場也是……”梨花不好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