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飛魚
篝火一閃一閃的,照著林晚燭頹唐的臉頰。
他最終還是離開了生活了十四年的村子,除了幾件禦寒的衣服,以及他爹給他留的大黑劍,他什麼也沒有拿。他身上隻有三個銅子兒,他的臉上泛著苦笑,這錢確實是他攢著,本想去外麵見識見識的,隻是如今這出村子的方式著實寒摻了些。
大憨倒是無所謂,他不知從哪捉了隻野雞,用木枝架著,在火上烤著挺香。大憨從來都是個隨性的人,至少林晚燭沒見他因為什麼事困擾過。
“來,小火蟲,別喪著個臉,你慫不慫?吃個雞腿補補身子,瞅你個瘦樣兒,到時候咱們真闖出一番名堂來,那些細皮嫩肉的娘們你可是沒福享受。”大憨撕下雞腿,遞給了林晚燭。他最喜歡說的口頭禪就是“慫不慫”,在他眼裏,男人是不能認慫的,即便是讓人打個頭破血流。
林晚燭接過雞腿,他不是傷春悲秋之人,現在木訥男子不在了,村子也不能再待了,他得想著自己如何活下去。他大口的啃著雞腿,確實香,隻比那次木訥男子煮的紅燒肉差一點,他舔了舔雞腿上的油,沒來由的問道:“大憨,你知道太白門嗎?”
大憨耷拉的眼皮上抬,說道:“知道一些。”他見到林晚燭無比認真的神情,又補充了一句,“應該比老蕭頭多。”
林晚燭沉聲道:“那你給我講講唄。”
大憨換了姿勢坐著,盤著腿,道:“太白門,是古丘國這二十年,不,可以說是百年來最厲害的宗門。古丘的門派分為上中下三宗,而太白門正是上三宗裏最頂尖的。太白門除卻弟子逾萬人,高手如雲,實力雄厚之外,其門主顧阜也是當之無愧的古丘國第一人。太白門的前身是太白刀門,以刀為宗,而如今的太白門卻是劍,刀,毒,殺都擅長的,比如顧阜,他刀劍兼修,有大宗師之稱。”
林晚燭抓住了其中的細節,繼續問道:“我聽老蕭頭說過什麼武者分境,這個顧阜到了何種境界了?”
大憨拍著林晚燭的肩膀,解釋道:“武者有地上武夫,玉方境,觀行境之流,像顧阜這樣的神仙到了什麼境界,真不好說。小火蟲,你大憨哥隻是個小村裏的無賴,怎會知道這麼多,你要是對武道感興趣,到了滄浪州城,我們不妨拜一個宗門。雖然你大憨哥本來是想著帶你經商掙錢的,不過隻要你小火蟲喜歡,我都應著。”
林晚燭注視大憨粗糲帶著幾分傻氣的麵龐,他第一次覺得大憨也許並不憨,反而透著某些睿智,這像是經曆滄桑過後的洗盡鉛華,林晚燭猜測大憨也定是有故事的人。
林晚燭壓了壓自己要咳嗽的胸口,說道:“這天下有名的高手,大憨哥你了解多少?”
大憨似乎來了神采,得意道:“嘿,老蕭頭給你講的蒼天劍宗澹台天罡,五禪道山不道禪師,乾坤一袖盟白詩比我知道的高手都要差上許多。大陸五國,古丘國最厲害的是顧阜無疑,要說天下,可真就不一定嘍。天商國有個深藏不露的君王蕭平昭,玉泉國則是大聖手李東垣,曲澤國狐墟蚩風情”,說到狐墟蚩風情的時候,大憨有意無意瞄了林晚燭一眼,見他在仔細的傾聽,於是又道:“陽溪國,戰神高仙芝。”而說起高仙芝,大憨自己則流露出愧疚之色。
“你說太白門的人會去村子嗎?”林晚燭不經意的隨口問道。
大憨當然了解他的心思,有時候他真有些搞不懂林晚燭,說他壞,他是真壞,村裏的人都恨得直癢癢,要說他好,他也當得起爛好人三個字,因為世上沒有誰會去關心剛剛欺負過自己的人,隻有他林晚燭會。
大憨說道:“也許會吧,不過你離開了,村子也就真的安全了。”這句話他說的十分真摯,一點也不含糊。
篝火將盡,林晚燭已然沉沉的睡去,而大憨卻露出了一股跟之前顢頇完全不同的氣機,此刻,這樹林的百裏方圓之內,無任何東西能逃過他的意識。
善水村一如既往的寧靜,似乎走了一個林晚燭和大憨對村子完全沒影響,隻是今日吃完晚飯過後,村裏所剩的四個人都坐在了村頭的大槐樹之下。身上帶著香氣的李小溪撚動自己的青絲,腰間懸紫色小酒壺的酒客飲酒,老蕭頭數銅錢,周元銘則下巴頂在墨色扁擔上,怔怔出神。
老蕭頭率先開了口:“你們知道這次太白門會派誰來嗎?”
酒客搖頭,李小溪則用蒲扇掩著鼻子,滿臉惡心道:“最多是劍刀兩堂的供奉或執事吧?嗬,難不成他顧阜要親自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