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青狐
黃金車上，彌漫著檀香之氣，提神醒腦。
一位蹉跎老者靠在墊有柔軟淡紅色褥子的車廂上，他垂垂老矣，甚至已經走到了人生盡頭的邊緣。先前滲透出的一絲劍氣是他最後的氣力了，在旁邊婢女的攙扶之下，他慢慢的睜開了沒有半點光彩的老眸子。
胖女人水天堂向他行了個禮，然後道：“二位，這位便是我水家的上一任家主水明樓水老爺了，而且他還是水家酒坊的開創者。名揚四海的鬆子仁酒，正是出自水老爺之手。”
醉眼朦朧的白小蠻仍然斜挨在林晚燭的肩頭，此刻的林晚燭無比的清醒，他道：“水家主，醉翁之意恐怕不在酒吧？”
水天堂不打算隱瞞，說道：“的確，我來找兩位是應了老爺子的吩咐，是老爺子想見你們。”她頓了頓，露出了微笑，“不過，邀請你們去水家品嚐美酒，我也是誠心的。”
水明樓老爺子有氣無力的聲音隨即傳來，“小堂，快讓他們進來。”
水天堂低聲道：“是。”
在她親自帶領下，林晚燭拉著白小蠻坐上了黃金車。車裏的裝飾典雅，以鏤空圖案為主，大多數是酒器，有樽，有盅，有杯，有壺，各色各樣。蹉跎老者水明樓揮了揮手，車上的婢女下車回避，然後跟車下的婢女一起站在車的兩側。她們袖口中隱約有著寒光，林晚燭已然洞悉，兩人都有觀行境的水準。
水明樓用力的喘息幾聲，沙啞道：“冒昧的把兩位請上馬車，是老頭子不講規矩了。但事關水家酒坊的生死存亡，我不得不說......”他的話語斷了，水天堂敲著他的背，一股元氣湧入了他體內，然而即便有水天堂的元氣續命，水明樓也是回天乏術了。
人命有盡時，再高的高手亦如是。
水明樓接著道：“瀘州五大酒坊，我水家原本實力最強，連續拿過五次酒神大比的魁首。但在不久之前，水家賴以生存的鬆子仁酒酒方竟然讓人給偷了。更為嚴重的是，就在昨天，酒節之前，姚家酒肆推出了一樣新酒，除了加了幾種姚家獨有的配料之外，其他材料與我研製的鬆子仁酒完全一樣，口感也差不多。我的身體熬不過今日了，我請兩位正是為了幫我水家度過此次難關。”
林晚燭不動聲色，說道：“輸一次酒神大比也不算什麼吧？你水家的酒既然有人喜歡，自然不怕賣不出去。”
水明樓胸膛起伏，難以說話，水天堂解釋道：“公子，你不懂的，唉，五大酒坊每一家皆有釀酒的秘方，不能傳給他人。一旦他人知曉，如果他們以公布秘方來要挾低價買下酒坊，你說我們是妥協還是不妥協。如果妥協，酒坊是別人的了，要是不妥協，不出半個月，市麵上所有的酒坊都會賣鬆子仁酒，且價格便宜，到時候我水家酒坊真的完了。”
林晚燭恍然大悟，他繼續問道：“最重要的問題，水老爺子為什麼要找我們幫忙，我不會釀酒，白姑娘應該也不會。”
“我會的。”白小蠻晃動手臂說道。
水天堂道：“白姑娘年年都會到酒坊買酒的，去年，她因不滿意酒坊新來夥計釀的酒，最後跟酒坊的三位老酒師鬥酒，她一人贏了三人，可謂是神乎其技了。我和老爺子早已猜到白姑娘今年還會來的，因此專情相邀。公子和白姑娘請放心，你們出個價，隻要不讓我們賣了酒坊，我們都會同意。”
林晚燭望向白小蠻，這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白小蠻踉蹌的站起身，卻不小心撞上了車頂，立即蘇醒了一些，她道：“我會一百零八種釀酒的方法，幫你們不成問題，銀子我不要，我要一滴青狐之血！”
水天堂聞言大驚失色，油盡燈枯的水明樓劍氣布滿了整個黃金車，他的麵色慘白，皮膚枯萎，死相已露，厲聲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小蠻的大眸子裏閃過精明之色，到了她的境界，想醉能醉，不想醉也能不醉。林晚燭雖不懂青狐之血是什麼，但在他心裏，白小蠻不再是個清純喜歡美食的小姑娘了，她是有心機的。
白小蠻說道：“我想查清楚一個酒坊的秘密並不難，你水家之所以鬆子仁酒醇香，令人沉迷其中，不單是高超的釀酒技術，還因為酒裏加了青狐之血。青狐這個種族在古丘幾乎絕種了，而你們讓我幫著釀酒，怕是那隻老青狐出了問題吧？”
水天堂神情愕然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她實在想不通白小蠻怎會了解這些。水明樓忽然瞪大了瞳孔，道：“小堂，答應她的全部要求......”說罷，他頭一歪，氣機已絕，一位道玄境中品的劍道小宗師去世得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