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雛龍出淵】第一百零三章名實(1 / 2)

第一百零三章 名實

西京有個天下聞名的聖人院,坐落在最繁華的書香坊。

整個書香坊都是聖人院,西京一百一十坊,書香坊的規模排名第二。聖人院自百年前成為國宗之後,曆代院長皆受古丘朝廷文官最高職。院長是文化的象征,亦是滔天的身份。今年,聖人院的學生數過五千,端的是一派錦繡之象。

聖人院出聖人,但並非每一代的院長都是聖人。聖人一詞,源於古典,有通天之才,緯地之學,曠古上善之人品。這一代的聖人院長名盟恪禮,他是一位真正的聖人。孟恪禮一生十分的坎坷複雜,當他坐上聖人之位後,他反倒不常在聖人院了,他喜歡遊曆人間,廣播學問。聖人院的學生有幸見過他的,唯一兩人耳。其實即便當麵碰到,他們也未必認得出這位院長。

朱晦庵辭官,副院長的職位空了出來,一直到今日,皇帝也未重新任命。聖人院副院長的責任重大,他要負責整個學院的大小事務,關乎學子和古丘的未來。本來帝師楊朱當副院長是板上釘釘的事,不過年初來了一位鄭司農鄭老師,他講學經驗豐富,且有趣不枯燥,一來就深受學生喜愛。如今他的聲名在學子中,儼然有越過楊朱之勢。

理學教堂內,三百個座位,座無虛席。

麵容若桃花,神采奕奕的鄭司農捧著一本《船山訓義》,此書不是聖人院必讀的書目,而是已故大儒船山先生的著作。鄭司農環顧教堂的學生,說道:“今日四書五經六藝皆不教,隻和諸君探討一個問題。”

坐在最前麵的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道:“請問鄭老師,是什麼樣的問題?”他名葉文正,是葉家之人,也就是葉梧桐的那個葉家。葉文正在這屆學生中天資是最高的,為人謙虛謹慎。他本來最喜歡的老師是楊朱,因為楊朱治學嚴謹,從不出錯。不過當他聽了幾次鄭司農的課以後,他覺得鄭老師的才學廣,能把難以理解的理融入到平常中,從此,他再也不去楊朱的課堂了,而且隻要鄭司農開課,他總是第一個到的。

鄭司農揚起書,微笑著道:“文正你不要急,諸君雖然年紀不大,但自幼或家學淵源,或寒窗苦讀,讀過的書定然不少。我手中的這本《船山訓義》,諸君有幾人仔細閱讀過,請舉手示意。”

在場的有八成的學生都舉著手,而前排最西邊座位的一名羊角辮女學生卻落寞的垂著頭。古丘是允許女子上學的,聖人院廣開大門,以院考為標準,無論男女。但女子真正能入仕途的少之又少,現今古無道在位更是一個都沒有。

鄭司農目光撇過她,繼續道:“如此甚好。船山先生是理學大家,他曾提過一個說法,叫知實而不知名,知名而不知實,皆不知也。諸位就此言,談談自己的理解。”

葉文正略一思考,起身道:“船山先生此話的意思是真知識一定是名和實的結合,所謂名,即是世間現存的道理和未現的真理,所謂實,就是人實際做的事。船山先生先知而後行,耳有聰,目有明,心思有睿知。入天下之聲研其理,人之道也。聰必曆於聲而始辯,明必擇於色而始晰,心出思而得之,不思則不得也。豈驀然有聞,瞥然有見,心不待思,洞洞輝輝,如螢乍曜之得為生知哉?果爾,則天下之生知,無若禽獸。名和實的關係,正如其所說,憑借觀感心知,進入聲色之中,探索知曉萬物的規律,方是認識實,最終形成名的途徑。”

“文正果然博學,令人歎為觀止!”

“文正之才,將來必能入廟堂,為生民解憂。”

“既生文正,又何生我廖必同!悲乎!”

......

有讚歎聲,有追捧聲,有奉承聲,當然,亦有嫉妒不屑和不言的。

鄭司農不作評判,說道:“丁先,你認為此言何解?”

第二排虎頭虎腦的壯碩男子,悶聲悶氣的道:“回老師,船山先生提到的名和實其實都是虛的,名中有實,實中有名,不過是天地所呈現的兩種不同狀態罷了。如道家的黑白,又如佛門的圓缺。知名,知實,名實合一,知的就是我們所處的世間。”

鄭司農道:“有點刻意混淆概念,前幾日讓你好生讀《理宗八解》,你肯定偷懶了,沒有用心研究。但言論有點意思,跳脫於前人之思。學問要繼承,更要開拓。”

丁先高高興興的坐下,想不到老師還有誇獎自己的一天。作為戶部尚書寧天澤最小的兒子,丁先在家是受寵的,這也造成了他略微驕縱的性格。

教堂中間有人嬉皮笑臉的站起來,說道:“先生的這一問有漏洞。”

教堂內頓時躁動起來,氣氛變得活躍。出言的這位叫師靈奎,乃當朝工部尚書師心藍的侄子。雖是侄子,卻深討師心藍歡心,師心藍平生有兩個喜好,一個是古玩珍品,即便是皇宮裏,隻要他瞧的上,跟皇帝都要爭一爭,臉皮極厚。二是好為人師,師靈奎甜言蜜語,總能逗他樂,且最願意聽他講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