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比刀
崖州南臨刺史府，老邁昏聵的崔琰不坐在為首的位置上，他渾然沒了在琥珀山中的氣度，而是如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恢複了往日的暈暈沉沉。
英氣女子範瑾瑜站在範鎮的左側，臉上並無拘謹的神情。不錯，此刻首位上的正是她的父親，嶺南道經略使大人，範鎮。近些年，古丘一直流傳個說法，叫南範北謝，中得意，其中的南範就是範鎮。此三人，在軍中的聲望極高。範鎮兼任撫南大將軍，手握十萬兵權，在古丘所有的文官裏，他是獨一個。
範鎮的姿態顯得十分低，和聲道：“朱先生，林公子，江公子以及兩位姑娘，範某在此謝過諸位的搭救小女之恩。小女頑劣得緊，給諸位添麻煩了，範某向諸位陪個不是。”說罷，他竟起身作揖，且一揖到底。
林晚燭和江仲謀倒是不矯情，他們不熟悉官場的做派，朱晦庵則回禮道：“範大人客氣了，令千金勇敢過人，虎父無犬女，將來，古丘的女將軍，必有她一席之地。”這不是朱晦庵在拍範鎮的馬屁，事實上，朱晦庵從不溜須拍馬，以他多年的經驗，自然能瞧出範鎮和範瑾瑜的野心。
範鎮一愣，繼而笑道：“這孩子，自她娘去世後，讓人操了不少心，真該找個人管管她了。”
範瑾瑜作女子姿態，嗔怪道：“爹，你又在亂說了。”
範鎮滿臉的無奈，他這個受十萬人景仰的大將軍，在自己的女兒麵前，什麼也不是。他的目光在林晚燭和江仲謀的身上徘徊，若有所思。
“大人，何治將軍以及十四名虎嘯軍的屍體都安排妥當了，請大人指示！”一名軍士跪在門口，眸子中泛著紅意。他也是虎嘯軍的兵，何治是他的將軍。
範鎮不再以慈父形象示人，而是鐵血大將，他冷著臉道：“葛莊，你給本官抬起頭來！哭哭啼啼，像個娘們兒，這是何將軍教你們的作風嗎？”
名為葛莊的軍士立即止住淚水，頭顱上揚，堅定道：“是，大人。”
範鎮道：“何將軍以及李虎，張二蛋他們皆死於沙狼之手。你葛莊當年跟隨何治去百裏大山清繳過沙狼三次，你深知沙狼的性格，睚眥必報。本官自會厚葬何將軍他們，但，沒有本官的命令，誰敢帶兵上山，按軍法處置！”
葛莊急了，道：“大人......”
範鎮嚴厲道：“本官軍令如山，休要再說，你下去吧。”
葛莊欲言又止，忍著心痛離去。範大人治軍嚴格，又愛軍如子，怎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一點報仇的意思都沒有，他垂頭喪氣。
朱晦庵在葛莊走遠後，微笑道：“範大人軍務繁忙，在下就不多做叨擾了。崔大人，久聞你的府上藏有多副晏幾道的字畫，我也是喜歡字畫之人，不知能否有緣得見？”
崔大人此次沒有打鼾，他瞪大眼睛，精神頭變得十足，拖著朱晦庵的手，神秘的道：“嘿嘿嘿，想不到竟遇到一個誌同道合之人，經略使大人隻知道耍小孩子心機，無趣，無趣，我告訴你，我不單有晏幾道的字畫，還有他的孤品。”
朱晦庵好奇道：“敢問是什麼？”
崔琰走得更快了，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入夜，撫南東二營的軍營中，林晚燭漫無目的的閑庭信步，一年多以來，他鮮有如此清閑的時候。軍營裏來來往往都是巡視的士兵，謹慎至極。他之所以能來此地，還是範鎮親自點頭的。他有些明白範鎮的意思，因此並未拒絕，他不了解軍中生活，卻也覺得，軍人大多真性情，跟他們相處，比俗人愉快得多。
軍帳內，站著兩排著赤色盔甲的將軍，這些將軍中的大部分都是中年，四十歲左右，唯有白日在刺史府出現的葛莊最年輕，他的位置也最靠後。
滿身虎氣的範鎮手指不停在桌上敲擊，他盯著桌上的沙盤，道：“圖魯和他的藍軍團原本在定恒山附近活動，本官曾推斷出它們的大致地點。摧毀過它們的幾個小窩，然而沙狼老窩始終無所蹤跡。沙狼一族是古丘和天商兩國的心病，但也是兩國最默契的所在。”
說到此處，他不往下說了，因為在場的各位都明白了。
範鎮右手邊的第一位將軍，他年紀是所有人力最大的，是個老將，花白的眉毛衝向頭頂，頗有幾分衝冠的味道。老將有著四十年的沙場經驗，當年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過，他道：“老範，想必你已經有打算了，說吧，怎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