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本是一片黑暗,她擦亮了火折子,才模模糊糊地看見麵前的情形。
鬱沉蓮半坐在洞深處,上身未著寸縷,神情驚愕。
“清葵?”
商清葵忽然想到他們初見時的情形。他浸在那一汪溫泉中,神情冷淡。那時他尚且年少,身量還未張開。雖然筋骨精致,卻實在沒什麼看頭。
而如今卻已完全不同。即使在這樣的暗色中,也能感受到他骨骼修挺,膚如蜜釀,身姿翩然如軟玉雕就,每一處輪廓弧線無不動人心弦。
洞外風雪如瀑,洞內卻溫暖幹燥,如同一間避風擋雪的小屋。
在這樣的情形下,很容易讓人恍惚。
她呆愣了片刻,隨即朝他走了過去,心中忽然無比安定。
鬱沉蓮看著她走近,呆若木雞。
清葵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戇傻的神情,再加上情緒舒緩下來,竟然笑了一聲。
“你傻了?”
鬱沉蓮終於恢複了清明,依然有些不敢置信。“清葵,你怎麼會來這兒?”
清葵這才漸漸地想起來這兒的原因,跟眼前這人的恩怨,不免對自己之前的表現有些懊惱。
“我隻是來尋我的靈鼴而已。你瞧見它了麼?”
“你是說——這個?”他舉起右手,手上揪著一根尾巴,尾巴下倒吊的是可憐的紅尾靈鼴,正不住地掙紮著,卻怎麼也逃不出去。
“就是它。把它還給我。”她不再看他,扭過頭去。
“從前是蜂鳥,這一次是老鼠?”他竟然輕笑一聲。“清葵,你怎會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寵物?”
“跟你無關。”她依然不看他。雖然已經疲憊不堪全身濕透,她忍了下來,不表現出一絲弱態。“還給我。”
“你冒著風雪在夜裏上山,就為了這隻老鼠?”他的聲音清透,卻含了一絲笑意。
“不行麼?”
鬱沉蓮的手微鬆,靈鼴吧唧一聲落到地上,趕緊四肢並用,找了個小洞鑽了出去。
清葵轉了身朝洞口走去。還沒走出兩步遠,她隻覺得腰身一緊,竟然被他從後緊緊地拉進了懷裏。
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如同呢喃溫語。
“外麵那麼大的風雪,你一個人上山來,是為了找我麼?”
“當然不是。”她掙開他的手臂。“你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的唇角彎起如新月,神情溫柔,雙目灼灼。
“清葵,能得你如此對待,我已心滿意足。”
清葵背對著他,心煩意亂。“都說了跟你無關,原來沉蓮公子那麼喜歡自作多情麼?”
“好罷,就算是我自作多情。不過如今洞外風雪正急,何必一定要這個時候走?”他退了一步,讓開通往洞底的路。“難道你不敢與我共處?”
“有何不敢?”她咬牙,轉過身來時已一片平靜。“既然你沒事,為何不早些下山?你難道不知道越鳳派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再說秦峰——”她的眼睛落在他精赤的胸膛上,心口一窒,緊接著咚咚直跳,竟然有些按捺不住的騷動。
清葵慌忙轉開眼,卻瞟到他身上的幾處傷口,有新有舊。新傷雖然不深,皮肉開裂處卻略略發黑,顯然中了毒。
“秦峰他如何?”
“丹君已經帶他回客棧了。”清葵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傷,忍不住開了口:“你不知道自己中了毒麼?還這樣到處亂走,嫌毒發作得不夠快?”
她的語氣尖刻,鬱沉蓮卻似很開心。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
她語塞,訥訥地說:“誰擔心了?”說完,也沒理會他,忿忿起步往洞深處走。剛與他擦肩時,便被他拉住手腕。“別這樣。我們暫且在這兒好生說話,不行麼?”
清葵還想拿話刺他,卻還是忍了下來,隻從荷包裏掏出一隻裝著清毒丸的瓶子丟給他。
“吃了它。”
他也沒問這瓶裏裝的是什麼,便直接打開,將裏頭的藥丸吞了下去。
她看他吃得毫不猶豫,又有些悶悶不樂。這時,之前吃過的禦寒藥藥力已過,渾身上下一陣濕冷。她不自覺地開始哆嗦。
“你的衣服濕了。再這麼下去會染上風寒。”他猶豫了一下子,“不如——”
“不!”她瞪他一眼,蹬蹬蹬地跑到洞深處,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滅了火折子,抱著雙肘在黑暗裏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