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國的天牢,是夏武帝登基之後命人在北都城西一整片玄武岩上開鑿而出的,固若金湯,牢不可破。這種玄武岩顏色泛紅,遠遠看去像是浸滿了鮮血,非常懾人,故這片天牢也被北都人私下稱為血獄牢。
這座監牢曾經關押了許多開國初期的要犯,如今十數年已過,這些要犯大多已死於獄中,即使有未死的大多也已瘋瘋癲癲,見人經過便出哀號尖叫,並不時伸手來抓,令得路過的獄卒們也免不了心驚膽戰。
連成碧披著玄色鑲金麒麟紋的鬥篷,在典獄長畢恭畢敬的帶領下邁進監牢的底層。那些可能會驚擾攝政王的犯人早已事先被轉移到了別處。跟隨的人並不多,除了典獄長,便是連成碧的幾位親隨侍衛。
“王爺,就是這裏了。”走到一間牢房前,典獄長打開牢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你們退下。”連成碧揚手。
“這——王爺,萬一您要是遇上什麼危險——”
連成碧冷冷瞥了他一眼。
典獄長隻覺背上冷汗直冒。“是。”
侍衛拖著典獄長一齊恭恭敬敬地退到數丈遠。
連成碧提袍邁步進牢門。“二皇兄。”
連成桓默默地坐在一張小桌旁,頭梳得一絲不苟,下巴上冒出的胡須也理得齊整。“你來了。”
“二皇兄在此數月,過得還習慣否?”
連成碧用袖袍拂了拂他對麵的小凳,從容不迫地坐下,從袖子裏拿出一盞造型奇特的綠色油燈放到小桌上。
連成桓略覺怪異,並未放在心上。
“成王敗寇。你不必如此假惺惺。”
連成碧輕笑一聲。“不知二皇兄以後作何打算?”
“打算?”連成桓冷嗤一聲。“這怕也由不得我。說罷,你打算讓我流放還是守皇陵?”
“流放或是守皇陵,似乎並不適合皇兄。”連成碧微微一笑。“皇兄誌向遠大,性情堅韌,就算如今一時失敗,怕也終有再度起事的能耐。”
連成桓神情一滯,隨即又舒展開來。“莫非你還想斬草除根殺了我?就算你想,父皇也不會坐視不管。”
“我怎麼會殺你?”連成碧搖頭。“二皇兄,你實在誤會了。你我二人畢竟兄弟一場,再加上父皇如今又重病在塌,我怎麼能殺你?”
連成桓皺眉。“說罷,你來這兒,究竟是什麼意思?”
連成碧瑞鳳目放柔,唇角微勾,一團和氣。他從袖中拿出火折子,點上了他帶來的那盞油燈。油燈出盈綠的光芒,令連成桓心上一動,隻覺得這綠光柔柔,竟映得周圍景色如在夢境中一般不真實。
“二皇兄。”連成碧一臉誠懇。“如今你起事既敗,萬般設計都已付諸流水。苟且活在這世上遭人指點,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連成桓雙目微滯。“那——我該——怎麼辦?”
連成碧歎了一聲。“我不能殺你,父皇不忍殺你。但你卻可以自我了結。雖不能稱帝萬古流芳,也能為梟雄令世人銘記。這樣的結局不是最好的麼?”
“自我——了結?”連成桓呆呆重複了一遍。
“不錯。”連成碧望了望頭上橫梁。“今晚三更,正是個最佳的時辰。二皇兄,言盡於此。你在黃泉路上,好走。”
他起身,端起桌上的綠雛燈,輕輕吹滅。
臨到將離開牢門之時,他回頭看了猶在桌邊呆滯不動的連成桓一眼,終於還是掉轉頭,毫不猶豫地出了牢門,走向另一側的監牢,那裏正關著前鎮北將軍徐守立。
他參與此事的兒子已經被處斬,家眷被貶為奴。不久之後,他會被押上北疆流放,從此再不能回到昌平。
徐守立的雙臂雙腿被鐵鏈拷上,蓬頭垢麵,神色頹唐。
連成碧在牢外站定。“將軍。”
徐守立聽到這一聲喚,立刻抬起頭便朝他撲來,奈何被鐵鏈鎖住,他隻得匍匐在地,連連磕頭。
“王爺,王爺!末將是無辜的——那逆子所做的事,末將的確一無所知啊!還望王爺明察!”
連成碧和藹可親地笑了笑。“本王知道。”
徐守立的眼中又燃起希望。“王爺,求您給末將平反!末將必肝腦塗地,為王爺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