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古怪的名子,我不禁從床上坐起來,看著這個日本人,他花白的短發一半垂在臉上,遮住一隻眼睛,眉毛也花白的,甚至嘴唇也泛白,如果不是眼珠黑色,真像是個白化病人。他穿著件灰色的長款棉麻襯衣,棕色的褲子,他把身上那個大大的牛皮包放在床尾,側著臉向我看了一眼,耷拉著的眼皮,也擋不住他眼神中的落寞和冷淡,我在眼裏仿佛不存在。他站在床邊,從褲兜裏拿出一個煙鬥,對老婦人說:“抱歉,我要抽煙。”
老婦人禮貌的從椅子上站起,和那人肩站著,說:“你隨意。”
病房裏不可以抽煙,他不知道麼。我本來想反抗,可是眼前這幾個奇怪的人:長角的小女孩、雍容的老婦人、白化般的日本男人,就像是上演日本的靈異動畫片場麵,讓我好奇心大漲,甘心做個不做聲的觀眾。
於是煙霧嫋嫋的升起散開,那股草木焦糊的味道還挺好聞的,煙霧讓屋子視線有些模糊,更加的不現實了。那個被稱做蟲師的男子嘴裏叼著煙鬥,靠近了小女孩,仔細端詳她的臉,還用手摸了摸那三個角,問:“她現在聽到的還是以前的聲音麼?”
“是的。”老婦人回答:“還是很大的波濤聲,鼓聲,和咕嘟咕嘟的聲音。”
蟲師從他的牛皮大包裏掏出一隻細長的軟管,一端有著小小的亮光,另一端有個放大鏡樣的玻璃片,他將管子伸進女孩的耳朵,湊在女孩耳邊看著,女孩被癢癢直笑。很快他就撤出了管子,說:“耳朵內部結構器官都正常的。”
“上次在醫院檢查,醫生也這麼說。他們查不出病變,所以讓我們去看心理科,我就隻能找你了,蟲師先生。”老婦人說。
“你這次安排住院,是要強行割掉這三隻角?”蟲師問。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割掉角,她也許就聽不到噪音了。”老婦說。
兩人同時沉默了。小姑娘看著奶奶,用手捂住了耳朵,把頭深深的埋進懷裏。剛才還很開心的她,此刻卻在遭受折磨,還好她理智清醒,任由蟲師治療。蟲師又掏出一瓶藍色透明藥水,滴進她的兩個耳朵,而又從兩個耳朵流出來的竟然是黃濁的液體,流的女孩脖子上都是。
看著這一切,我竟無言以對。女孩這種病症,就我一個醫盲來說,都可以判斷為是幻聽,心理學的範疇。看這東洋巫師的瞎折騰!在醫院裏實施巫術,和在警察局裏偷竊有什麼分別,不由心裏說著:“胡鬧。真是的胡鬧。”
“胡鬧,真是胡鬧。”那個小女孩捂住耳朵也在說話。
“不許對人不禮貌。”老婦人教訓孫女。小女孩抬起頭,看著奶奶說:“這不是我說的,我耳朵裏聽到別人在說。”
啊?她能聽到我心裏說話?我張嘴剛要詢問,小女孩接著說道:“我聽到一個老爺爺的聲音在說話。其他的聲音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