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冉覺得皇帝未免太過於通情達理,他本來想的口舌之爭完全沒有發生,這一趟宮進的出的實在太容易。他想無論如何,總之他成功出宮了,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到秦宵了。
小太監見他走的急,還打趣了他一句:“宮外莫非有佳人在等著公子麼?”
程千冉眯著眼睛笑得奸詐,想著那個宮門口等著的八尺佳人,更是樂不可支:“可不是麼!”
轉出朱門,一眼望見等在馬車邊上的秦宵,他疾跑幾步,見秦宵張開雙臂迎上來,也張開了手臂。兩個人撲在了一團兒,秦宵大力箍著他,拍著他的背脊。
程千冉笑著撫他的背,仿佛在給一隻大貓順毛:“行了行了,你不會哭了吧?堂堂護國公府世子,大街上這樣也不怕人笑話。”
秦宵忍不住給了他一拳:“得了吧,你才哭了。”
兩個人放開彼此,看看天色還早,秦宵道:“我剛剛和戶部的大人說過了,他說這個不算是涉及機密,就同意我們去查,但是隻能我們兩個進去,進去和出來之前都要搜身檢查,不能夾帶東西。我們現在就能去。”
程千冉眼睛亮了亮:“那咱們走著。”
二人直接去了戶部的名冊坊,按照年份順序走到放置五十年前出生登記簿的陳列架前,開始打算一本一本地翻。
兩個人找了一個架子就用了半個上午,看著剩下的七八個架子,兩個人都有些望而卻步。“千冉,你確定你們掌班是金陵人?萬一不是我們豈不是在這裏白找?”
程千冉道:“我確定。你沒聽他講過話,他有金陵的口音。我離開金陵早,在燕城生活了二十年,口音早就變成北方的口音了。但是掌班不一樣,他到燕城比我早,但是年紀也比我長,那個時候他大概三十多歲,口音很難改變,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是一口南方口音。就算他和我一起在燕城呆了二十年,口音也隻是減弱,並沒有完全改變。”
秦宵有些疑慮:“千冉,你和我說實話,你為什麼要查你們掌班的底細?是不是他發現了什麼?”
程千冉苦笑一聲:“他何止是發現了什麼,他甚至知道我是誰。”
秦宵大驚:“怎麼可能?”
程千冉道:“怎麼不可能?昨天晚上他來找我,就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讓我乖乖的聽他的話,給他謀取榮華富貴。”程千冉自然沒有說實話,他下意識地把掌班要報仇,要求和自己合作的消息隱瞞起來,他下意識地覺得,掌班在他的報仇路上,有著大用:“我怎麼能讓一個不知根知底的人拿捏著我的把柄?他就如同一把懸在我頭頂上的利劍,一旦我沒有了用處,他就會狠狠地砸下來,把我的腦袋砸開!”他發誓這後一段話是他發自肺腑的。
秦宵點頭道,“確實。那我們還是趕快找吧,這裏晚上要上鎖的。”
兩個人隻得又爬起來開始翻找。
縱然兩個人翻得飛快,一目十行,卻抵不過日頭漸西。他倆找到了六個名字裏帶著“暘”字的人,排除了兩個女人之後,還剩下四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
“按理說,死去的人名字會被劃掉,犯過罪進過牢的名字旁邊會有標注,這四個人的名字都被劃掉了。”秦宵指著其中一個名字道。“也就是說他們都已經去世了。”
程千冉總覺得不對,他湊近了仔細看這四個被劃掉的名字,蘇暘,張暘,褚歸暘,柏暘嘵,摩挲了幾下他們名字上的墨痕。“不對,你看這個蘇暘的名字旁邊有個三角標記,隻不過和劃掉的一筆連在了一起,墨痕暈開來之後就看不太清楚了。”
“三角標記應該是犯了重罪的警示,但是名字劃掉代表他已經死了。”秦宵說道。“如果像你一樣,隻是在流放途中失蹤的話,名冊上的標記應該是‘失蹤’,而不會直接把名字劃掉。除非過去了一百年,百年後這些名冊無論是標注失蹤還是死亡,都會被一把火燒光,這些陳列架上會放上新的名冊。”
程千冉道:“但是他可以假死,可以買一個死囚或者什麼窮苦人家替他死,隻要那個人被砍到麵目全非,身上再帶一點他的貼身之物可以證明他的身份,我想仵作基本上就會斷定死掉的那個人是他。”
秦宵皺緊了眉頭:“我竟不知金陵城天子腳下也會有這等事情?我一直以為這種事情隻有在遠離京城的地方才會出現的。”
程千冉道:“這兩年應該會好一點,畢竟喬沉舟喬大人應當是會努力杜絕這種現象存在的。但是三十多年前可說不定。”
程千冉重新看了一遍蘇暘的出生日期和出生地,發現是在金陵城西城區的西南角。他決定自己晚上要去那裏打探一下,蘇暘的名字被劃掉是在三十二年前,雖然三十二年足夠很多事情變化,但是想要完全抹去一個人生活過,來到過這世上的痕跡,還是太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