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
“姐——”
二十年前,八歲的袁靖被飛奔過來的袁童抱起來轉圈圈,連藍天白雲都變成了萬花筒。現在,程千冉張開雙臂,把飛奔而來的夭夭姑娘抱進懷裏。
“阿靖,你都已經這麼高了......”夭夭抬起頭摸程千冉的發旋兒,“我們分開的時候,你才到我胸前,沒想到現在都比我高了一頭了......”
程千冉低頭看著他的姐姐淚盈於睫,雖然生活在司空府被俞謙寵著保養得當猶如大戶人家的姬妾般美豔動人,但是眼角的細紋還是昭示了歲月流逝,“姐,我長高了,我長大了。我現在終於可以保護你了。我帶你走好不好?我們去看天下之大,山河萬裏,就算流亡天涯,風餐露宿,也好過在金陵城裏,為人玩物啊。”
程千冉看見夭夭在他懷裏沉默下去,他不可思議地放開了抱著他的雙臂,按住了她的肩膀:“姐,你不願意?你為什麼不願意??俞謙他會打你!那天在二十四橋,要不是耶律雄奇攔著他,你真的會被他打死的!”程千冉的手觸碰到她的臉頰,順著她的下頜一直摸上她的眼角,“上次他把你的眼睛都打紫了,你的眼睛怎麼樣?有沒有事?”
“阿靖,你別擔心,你姐姐我能在司空府從官妓變成司空公子的妾室,還是有一兩分能耐的。”夭夭笑道,“除了我的本事之外,司空公子要是對我沒有一兩分情誼,我也不能像今天一樣隨軍。你且放心。”
程千冉道:“可是你要是跟著他,我們想要見一麵便是難如登天。俞謙對你的占有欲也忒強了點,怎麼能允許你同外男接觸。我的身份又不宜暴露......”
夭夭笑道:“我昨天就從俞謙那邊聽說了,阿宵身邊跟著一個親近的小兵,看起來就像那天二十四橋時他身邊的那個人,我想就應該是你了。於是昨日我就和他說了要出營帳看看,他也同意了。今日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
程千冉歎道:“姐姐,知弟莫若姐啊。”
夭夭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姐姐我好歹也是副將之女,後來入了司空府,也在陪侍阿謙練武騎射,那日二十四橋我隻是顧忌著許多事情,不便出手罷了。要是真打起來,我也能勉強與其戰個平手,所以你不必擔心。”
程千冉道:“姐姐,你和我說說,八歲家中劇變之後,你都經曆些什麼吧。至於,你要不要跟我走,姐姐你再好好想想。”
夭夭點了點頭,理了理鬢邊的亂發,回憶道:“那日禁軍來袁府抄家,竟然是個大晴天。我一直認為阿爹是冤枉的,直到家中女眷男丁分在兩邊,我們被帶往宮裏的優庭,供那些官家挑選成為官府豢養的官妓,你們被帶往大牢和等待流放的人關在一起。直到被司空挑中帶走的時候,我看著天色,還期盼著六月飛雪,好告訴世人,告訴太上皇陛下,我阿爹是被冤枉的。可是我被烈日曬得頭昏,還是沒有等到大雪,沒等到太上皇的詔書。
我現在想來,我真是無比慶幸是司空帶走了我。聽說阿爹的姨太太和那些你我的貼身丫鬟啊奴婢啊,被別的官員挑選走之後都淪為了男人的玩物,自盡的自盡,被折磨死得也有。而我在司空府,被司空當女兒養著,有的時候有官員來府上飲宴,叫我出來作陪想要折辱我,也都被司空回絕了。他請人教我琴棋書畫,也教我一些基本的戰理和格鬥技法。我後來其實慢慢地想通了,他是想讓我成為他手裏的一柄利劍,美人劍,好比東漢貂蟬一樣,不費一兵一卒,就能除去他的政敵。
我雖然感激她,但卻不想這樣,任他擺布。於是我偷偷去了司空的演武場。我第一次見到俞謙的時候是十六歲,他十四歲,他竟然和你同歲!我們第一次見麵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他說他十四歲,我說:‘嘿你和我弟弟年紀一樣大!’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像照顧弟弟,像我以前照顧你一樣照顧他。我們偷偷出去騎馬,打獵,在演武場比武,切磋,有的時候他偷偷會到我的住處來,我就在月色下彈琵琶給他聽。
阿謙的母親去世得早,姐姐在他小的時候就進宮了,司空大人又忙於朝政,他隻是太缺乏安全感了。而我的出現,就填補了他在感情方麵的空白。也是因為這個,在司空終於下定決心要把已經二十歲的我送到他的一個政敵身邊的時候,阿謙瘋了一樣砸了所有的東西,在司空麵前以死相逼,才攔住了司空大人,沒讓他把我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