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蟬韻清切,如斷續之弦,似此生不平之意。
梳蟬在燈下拈了麥芒針,這一幅圖換了多種針法,真是心思費盡,直繡到花葉上改了平繡,轉手將燈挑的亮一點,再低首隻見雪絹之上,菊花染了霜重,看著都覺冷。
翠翹在一旁見了那緞上的菊花,心知每及秋日,梳蟬便會念想父親,不由一歎,卻無法令梳蟬釋懷,更無法令她開懷,甚至有時見了梳蟬的神色,連勸都不敢勸一句。
梳蟬卻忽然歎道:“隻願今年二哥不要再闖出什麼禍來。”
花開一夏,最先敗的永遠是最易招惹西風的。
又過了幾日,便是九九重陽佳節,合宮佩戴茱萸,重陽宮宴的那日,梳蟬依然沒有去,倚窗獨坐,連針線上的心思都淡。
無傷釀了菊花酒,著人送進宮中一壇,然而來送酒的卻是一個鷹揚衛,梳蟬隔了珠簾見了,心上略微一動,此人還是有些麵善的,是當年鷹揚衛統領楚寒的部下,原來也是葉家的人,她竟不知。
思及此處,梳蟬便是歎笑,當年一局,還有多少暗中的布置其實是她不知的?
梳蟬終於稍稍有了精神,收了針線,親手做了桂花蓬餌與麻葛糕著人送予大哥和二哥。
過了午後,有宮人來回報,今日心誠去了西郊馬場跑馬,率領鐵騎軍比試騎術箭術,當即便有朝臣劾奏,中然卻隻淡道重陽自古便是騎馬練兵,狩獵練武的日子,定國公此舉並不為過。
而自那日與中然不歡而散,已有多少時日未見了?
罷了,算來無益,也無心去算。
用花水洗去做重陽糕時沾在手指上的紅棗粉,十指柔膩,竟如白蘭花上最軟的瓣尖。
宮宴之後,宮人又來回報,宮宴之上,太後忽道朱昭媛如今有孕,**之事繁重瑣細,不免勞身累心,朱昭媛不及反應,中然便道由梅婕妤暫代六宮之權一事。
朱昭媛自有身孕以來,便是風頭過甚,渾然不知天高地厚,前幾日請了宮中梅婕妤等幾個妃嬪去未蘇閣飲茶,為的卻是炫耀左丞相葉無傷所送的賀禮,尤其是那一對波斯白貓,朱昭媛言語倨傲,儼然皇後般威儀,更得意葉家如今也要巴結於她。
太後得知後卻有些微不悅,令宮人前去訓誡,著令朱昭媛將那對白貓送出宮去,隻道對胎兒無益,朱昭媛卻喜歡的緊,不肯聽從。
隻因這一個違抗,太後便立即奪了她掌管**的大權,然而朱昭媛隻怕還未想到此處,隻會在私心裏怨恨梅婕妤暗中作梗,挑撥太後。
而中然因朱昭媛有身孕,每日隻是看望,每夜卻不再留在未蘇閣中了。
中然初始去得還多些,而朱昭媛癡纏不已,中然便漸漸怕擾她安胎歇息,去得也少了,朱昭媛每日隻得留在未蘇閣中,鬱鬱不樂,暗自怨恨太後,怨恨梅婕妤。
這日午後,中然過來未蘇閣,剛坐了一會,宮人來報梅婕妤求見,朱昭媛心中厭恨,卻礙著中然,隻得笑著令宮人將梅婕妤請了進來。
梅婕妤拜見過中然,笑道:“今日綿妃怎麼沒同皇上一起來呢?”
“她生了病,昭媛如今有孕,隻怕傳染給她。”
梅婕妤便笑道:“若是綿妃生了病,這幾日便不宜服侍皇上。”
朱昭媛便嬌聲道:“那皇上那就多陪陪臣妾吧。”
梅婕妤笑道:“姐姐有孕在身,怎能服侍周到呢?皇上,臣妾昨日在路過鸝月居,聽得琴聲,有如天籟,又感地靈,皇上喜歡聽琴,不妨多去鸝月居坐坐吧。”
中然應了一聲,朱昭媛看著梅婕妤,心中恨極,卻隻礙著中然在一旁,不得發作。
梅婕妤又笑道:“臣妾近來忙於打理**,疏於問安,聽聞皇後娘娘心疾又複發了,昨日去時,宮人隻道皇後娘娘身子不適,也未曾見得,不知皇上可去見了皇後娘娘?臣妾實在是為皇後娘娘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