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深,廣夏宮中卻無菊花,翠翹等人想要搬來幾盆,梳蟬卻道:“這戚國最好的菊花都在迦南木閣外,其他的不看也罷,看了也隻平添傷意。”
秋風秋雨之後,是北國才有的朗朗清秋,千裏澄明,梳蟬夜裏醒來,隔了窗紙,隻見庭中梧桐葉上,明月團團,再轉首卻見了榻前的那一片重重菊花,白菊霜重,紫菊妝雅,**穠華,滿滿一園的英華香涼。
清晨,翠翹輕聲推門進來,卻見梳蟬倚在榻上,靜靜的看著榻前的那一幅菊園繡圖,梳蟬神色靜和,眸光卻似沾了水一般的透明,明明沒有淚色,卻含了朝露之悲。
翠翹輕聲道:“娘娘可是在傷懷?”
“已有許多日沒有聽見蟬鳴了,今年的秋蟬怕是都已不在了。”
翠翹強自笑道:“明年又都會自土裏鑽出來的,再喧鬧一夏,娘娘不必太傷懷了,奴婢今天做了新稻米粥,放了桂圓和酸棗仁,補心益脾,娘娘的心疾一直拖著不好,該多喝點。”
梳蟬一笑,坐起身來,道:“將這菊花圖收起來吧,也掛了許久了,昨晚上忽然見了卻仍是唬著了,還以為真是一片菊園呢。”
翠翹不由心喜一笑,這幅菊花圖自掛在榻前,梳蟬每每看見,都是含悲,隻撐著不肯落淚,然這樣強製心緒,更損耗心力,這心疾哪裏能好得了?
今日終於聽聞梳蟬吩咐要將這菊花圖收起來,翠翹便一刻也不能等了,梳蟬見著翠翹小心收起這菊花圖,卻簡直是怕她反悔似的奪門而出,饒是心上悲滿,梳蟬也不由得一笑。
用過早膳,宮人來報朱才人正侯在宮外。
朱才人進到殿中,彎身行禮道:“臣妾朱才人拜見皇後娘娘。”
朱才人身著湖碧蝶繞迎春花雲緞裙,芽黃繡水紋雲緞衫,容顏確實相似朱昭媛,隻是脂粉淡淡,淡而才見肌膚天然珠色,眉眼之間亦是溫順之美,恰如順著人心意的粉色睡蓮花,安靜嬌然,卻隱隱帶了一絲蓮花才會有的清高倔強之色。
朱才人言語之間極是恭敬小心,梳蟬見她局促,隻略說了幾句,便叫她退下了。
翠翹收起剛剛奉給朱才人的茶盞,笑道:“朱才人可是一口都未飲,辜負了娘娘的好茶。”又道:“辜負了她一張好相貌,其實比朱昭媛更可人喜愛,卻是個膽小木訥的性子,剛剛她與娘娘說話,實在是無趣的緊,隻怕也討不得皇上歡心的。”
梳蟬淡淡看了她一眼,翠翹忙道:“奴婢失言了。”
梳蟬輕聲歎道:“的確是不怎麼會討人喜歡,然而這種笨拙有時反招人憐惜,因為這樣的人不懂得保護自己,便會讓人想著去保護。”
或許當真應了梳蟬的話,中然起初並不太在意朱才人,朱才人言語也不透徹伶俐,與**中一眾嬪妃都未交好,朱昭媛更嫌棄她不夠聰明,卻不得不提攜著她,朱才人每日除卻去未蘇閣給朱昭媛差遣,便隻躲在流徵閣中彈琴。
這日齊才人卻偶然經過,聽了那琴聲,心生向往,便叩了門,兩人都喜彈琴,便是一見如故,相約在禦花園瑞天閣****奏一曲出水蓮。
偏巧中然的車輦經過,聽得這琴聲,不由上得樓來,卻見了這兩個當真如出水蓮花一般的女子在合奏。
兩人見了中然,慌忙行禮,中然笑道:“你們兩個今日怎麼有這樣的興致?”
齊才人含笑不語,朱才人不由奇怪,卻不敢不回中然的話,隻得先道:“今日是齊姐姐的生日,齊姐姐說想念故鄉水塘蓮花,臣妾便與齊姐姐一同彈奏了這一曲。”
這日夜裏,中然為了給齊才人慶生,便留在了鸝月居。
朱才人卻被朱昭媛召去未蘇閣,剛一進門,未等行禮,先挨了兩個耳光,朱才人被打得跌坐在地上,朱昭媛便想抬腳踹去,無奈顧忌著自己的肚子,氣急之下摘下頭上的金釵便胡亂向朱才人的臂上刺去。
朱才人痛的直哭,卻咬著牙不敢躲,宮人見狀,忙攔勸朱昭媛道:“娘娘息怒,才人也不是有心的,娘娘就饒了她吧,何況若真傷了才人的身子,萬一皇上去了流徵閣,見了傷痕,到時可怎麼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