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闋 獻天壽令(二)(1 / 2)

無傷一歎,放下了手中的書,靠坐在椅上,閉了雙眸,似是養神,聽得窗外又是一箭入靶之聲。

“心誠,你還記不記得你初時射箭太過狠戾,雖能挽強弓,能射極遠,然而時日久了,反失了力道控製。”

其實不僅射箭,心誠天資極高,凡事卻都太過,定國公訓以過猶不及,心誠卻不以為然。

定國公便令人在靶場中箭靶前放了三塊木盾,第一日令心誠射破三塊木盾射中箭靶,心誠自是不費吹灰之力,次日定國公令人取走第一塊木盾,卻令心誠前移三十步,心誠一箭射破箭靶,定國公令其苦練,不得再射破箭靶,心誠練了半月,才稍稍收了力道,射破兩塊木盾而中箭靶,定國公便令人再撤去一塊木盾,而心誠卻得再前移三十步,此次心誠一箭過去竟將箭靶都射穿了,為此心誠練了數月,才得以在三十步外隔著一塊木盾射中箭靶,而不是射穿。

本以為這便是最終,定國公卻令人撤去了最後一塊木盾,令心誠在三十步**中箭靶,箭射出後穿過木盾便會阻了一部分力道,而那被阻卻的一部分力道其實極難把握,心誠試了幾次,都穿透了箭靶,而這半分的氣力,心誠苦練數載,才得以把握精準。

往事如昨,曆曆在目。

“你還記不記得父親當日以此事教你什麼?”

“收斂。”

“沒錯,是收斂兩字,張揚噴薄都有盡時,唯有懂得收斂,才能精準力道,才能一擊而中,才能不射之射,射箭如此,萬事亦是如此,無為而為,才是上策。”

心誠冷笑道:“大哥說的是不錯,可我若收斂,隻怕有人便要不老實了。”

“那便由他們去。”

心誠道:“所以這一年來,朱家,梅家,秦家與安薈王府如此不老實,大哥也才都容了?”

“與其無事而獨行,不如固之自補,待到圓滿,自然不戰而勝。”

心誠聞言終於笑道:“大哥若如此說,弟弟就聽大哥的。”

無傷笑道:“聽我的?那你幾時搬離我的丞相府?”

心誠嘿嘿一笑,又開始裝傻。

月獨其上,無傷推開窗子,初冬的夜風中,淡薄的一絲桂花香氣,冰涼入心。

心誠卻忽然道:“當年大哥為什麼要聽從父親的命令,明明弟弟沒有分毫把握不射傷了大哥的。”

“你也說了,是父親的命令罷了。”

“是不是隻要是父親吩咐大哥的事,大哥都會照做?”

無傷抬眸,神色淡漠,漠然而笑:“怎麼,你也想吩咐我做事?”

心誠竟是一震,又是這種被看穿的感覺,自小揮之不去,饒是心誠早已習慣,也覺穿刺之痛,心誠竟是囁嚅,許久方道:“不敢。”

這日之後,心誠照樣在帝台飛鷹走狗,追著蘇木蘭不放。

梳蟬病了月餘,心誠才極難得的想起來,進宮探望一次,卻座上長了釘子般隻坐不住,梳蟬見了,不由笑道:“二哥是想著去找蘇木蘭?”

心誠隻嘿嘿一笑,梳蟬歎道:“你雖是我二哥,我卻到現在都與外人一樣,真個不知二哥的心思是怎樣的,最早是與人傳龍陽斷袖,之後又戀著一個風塵女子,現在卻是有夫之婦,下一個又該是怎樣驚世駭俗?”

心誠聞言卻不再笑,英眉俊目之間情致深宛,眸色清朗如月,沉靜道:“不會有下一個了。”

梳蟬聞言卻是心中一震,隨即蹙了雙眉,不由道:“二哥——”

心誠卻輕揮了下手,如風清舉,神色認真而決斷。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也該知道我定是聽不進去的,你我兄妹難得見一麵,就別再為了此事爭執不快了。”

梳蟬聞言一歎,心知她二哥的脾氣,也不再多言。

心誠告辭後,翠翹叩門進來,放下手中湯盞,笑道:“娘娘這幾日都有些咳,奴婢燉了枇杷秋梨,正好潤肺滋養,娘娘先喝了,奴婢等下就去端長壽麵。”

梳蟬拿起湯匙,輕輕攪著,澄金色的秋梨汁泛開漣漪,似在思量什麼,剛要入口,卻聽門外道:‘娘娘,皇上來了。”

“臣妾拜見皇上。”

中然進到屋中,似是有些惶惑迎麵而來的氣息,怔了一下,才道:“皇後不必多禮。”

兩人對坐著,梳蟬垂首,自上次爭執之後,這月餘來,竟是兩人初次見麵,中然見了梳蟬淡淡倦倦的神色,梳蟬雖心思機巧,然而已是這許久夫妻,中然也終於弄得清一點了,梳蟬此時的神色,雖仍是怨怒未消,卻也可算得平靜相對了,不會再故意言語激怒來趕他離開。

中然心上微歎,許多時候,明知她是故意,也明知帝王該是喜怒不形於色,威嚴莊重,仍是會被她輕易激怒,不該如此,卻隻在她麵前克製不住,隻在她麵前!思及此處,中然不知為何又微微有了莫名的怒氣了。

“這是——”

中然轉首看見南麵窗下擺了香案,供了瓜果香燭,卻無神龕,隻有一個白瓷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