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闋 葉家丞相(一)(1 / 2)

朱華妃身懷有孕,正是**之中第一個得意之人,如今卻忽然身陷謀害皇嗣之事而被禁足,皇上憂悲之甚,每日隻獨宿蟠龍殿中。

**一時萎靡,前朝卻政事漸多。

戚國太康三年三月,清明雨後,天象乖越,劍州大旱,寒州西江水淹,丹州阿蘭山北地震,之後災疫流遍,及至五月,蘭棹城忽發瘟疫,戚國首富蘭棹賀家千金散藥,收軍民之心,並與廢太子餘黨合從肆虐,以天降異兆屢應戚王弑殺父兄,篡奪皇位,太子銜冤,軍民激憤起義,號“複賢軍”,殺守將刺史,戚國震動。

戚王調大將蘇濱率軍平叛,圍城半月,複賢軍死守,一時僵持。

災患重重,舉國大震,如此堪稱國難之際,然早朝如煮一鍋沸粥,百官哀聲,卻無一人能出應對之策。

中然坐在龍椅上,隔著旒冕玉珠,微微苦笑,心誠自黑城凱旋而歸,便解了兵權,以心誠往日心性,中然如何不知心誠是懷著滿心的怨怒,而無傷為避諱謝長史等人之“權臣不臣”之言,稱病多日,如今倒是遂了這些人的願。

可是如今唐朝國內謀亂亦重,疲於應對契丹,戚國之中又是謀亂災患並行,契丹若趁此入侵,除卻心誠,還能再遣何人去?而眼下這數州的災患又該如何應對?

“臣等無能——”

金殿之上,烏壓壓跪了一片人,跪了許久,竟隻有這四個字。

中然淡道:“去請葉丞相。”

內官去了,之後卻是魏檀上殿回複道:“丞相病重,今日難上早朝,還請皇上恕罪。”

魏檀乃是當年先定國公在時葉門四君子之一,也是四君子之中如今唯一留在戚國之人,而魏檀雖未入朝為官,學識威望卻是極高,翰林院中學士但凡有難解之處,亦多是請教於他,中然對其亦是極禮遇,因此魏檀此時上殿代無傷請罪,中然雖慍怒,卻不好發作。

散了早朝,中然便是整整一日於禦書房之中的愁坐。

夜半隻聽半空雷鳴,竟是天狗星墮,其聲雷動,滿城皆聞。

如此不祥之兆,中然心中更是憂急。

次日早朝之上,禮部尚書殿上進言請中然前往絳都行郊禋之禮,禳祈禱福,所擬詳表,禮儀隆重,眾臣附和,然詞理迂闊,隻在祭天,無益治災。

中然尚在猶疑,卻忽然聽聞內官道:“葉丞相到!”

中然不覺一驚,無傷邁入殿中,端緩而至,神色清悴,果然抱病之語並不是虛言,然而無傷雖帶病色,卻是氣度風采,絕然過人。

“皇上,微臣抱恙,不能及早為皇上分憂,還請皇上恕罪。”

“丞相帶病上朝,朕心欽感,來人,賜丞相座。”

“微臣不敢。”

許久未上早朝的葉丞相忽然而至,卻不再似往日文雅溫和,無傷再拜而謝絕賜坐之後,忽然出言厲斥群臣,言辭激絕。

“戚國如今不但農事見急,更有災疾之患,此時不思下撫於民,竟欲大興祭祀之禮,徒耗國庫!再者山崩河泛,蝗蠹傷稼之災,天之常道,諸國皆遭,豈是戚國獨患?至於妖兆頻現,不過賊人流言,皆何足懼?何況蜀國曾有神馬長嘶之吉兆,如今又是如何?可見天象映國運隻說,不過存心謬傳!卿等位尊調鼎,不思同心輔助陛下,反欲行祭天之禮,以證叛軍言陛下‘無德九鼎’之言?居心何在?”

無傷多日未上早朝,而今日方上早朝,便見禮部那幾人弄出這麼一件事來,端和如他,也不禁動了怒。

而他一人立於殿上,寥寥數句,無人敢應,無人敢言。

言罷,無傷請旨親往劍州等重災之地巡撫,中然微歎,終於應準。

五月黃昏,雲色焰若燒灼,微風吹散殘陽下一片蟬聲。

席鹹抱著一大摞卷宗走進議政堂,他雖然已經來的很晚,卻料定議政堂中此刻仍會是人滿為患,竊議紛嚷。

丞相葉無傷今晨已經請旨親往災地視察,明日即動身,早朝之後便令三省六部將近期半月的政務整理好卷宗呈於議政堂,親自過目一遍,席鹹心裏冷笑,葉無傷竟欲一日之內批示完三省六部近半月的政務,別的不說,單是他禮部的卷宗就足夠這位葉丞相看到明日夜裏。

然而進到院中,迎麵卻隻見幾個官員疏疏落落的出來,席鹹狐疑,進了屋隻見金色日光落滿正廳,一張漆黑烏木桌上平鋪長卷,長卷上落著日光成河,漪流水漩,映照每一個字都如山川。

無傷一手支頜,閉目養神,聽見聲音睜開雙眸,看著席鹹,淡淡道:“我等你有一陣子了。”

無傷語氣淡到極致,淡不可收,本來就覺無味,席鹹竟比他預料的還不如。

席鹹心中一震,將手中卷宗恭敬放在桌上,後退一步,躬身以待,禮部尚書張成勳竟不敢來,禮部上下今日被無傷在殿上點名訓斥之後,非常之失顏麵,因此竟推了席鹹來。

夠厚重的一摞卷宗,有如磐石壓在桌上,無傷伸手自上而下劃過,竟似打蛇一般於三寸停住,抽出一卷翻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