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話音剛落,宮人忽然來報禮部侍郎席鹹求見,太後一笑,忙叫人進來。
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禮部侍郎席鹹一身濕淋淋的走進來,跪拜行禮。
“席愛卿,你這是怎麼回事?”
“稟皇上,微臣此時情形並非有意駕前失儀,隻是情勢緊迫,微臣恐皇上遺恨,故此不及換裝,便來求見,還請皇上恕罪,容臣細稟。”
“席愛卿請講。”
“皇上,微臣奉旨去廣夏宮傳廢後詔書,但是——”
席鹹不易察覺的看了一眼梳蟬,他臉色慘白,卻還是微微一笑,道:“微臣卻對皇上命臣前去宣旨,實感不安,但君命不可違,隻好奉詔,但直到微臣落水,微臣才想明白一件事。”
“落水?”
“是的,微臣走在好好的路上,要去宣旨,竟會無故的掉進廣夏宮後的池塘中,微臣實在不解,於是冥思苦想,終於豁然開朗,皇上,微臣以為這是冥冥之中上天在告誡微臣,皇後德才兼備,深明大義,實乃我戚國賢後,實不該廢,所以,微臣鬥膽請皇上收回成命!還請帝後和睦,**安寧,人心才能安定,戚國才能太平!”
“你說什麼?”
太後幾乎七竅生煙,難以置信的看著席鹹,這人不是受涼了,發燒了吧?
不僅太後,連這大殿上的梅太傅等人也是一臉愕然,這席鹹其實也就是對付葉家的一步明棋,而今日這殿上的梅太傅等人便是這步棋的後台,與太後一般,唯一想著的便是扳倒葉家,而此刻這席鹹在做什麼?
“所以,席愛卿並未傳旨?”
“皇上,雖然心懷不安,但微臣怎敢抗旨,隻是微臣不幸落水,而聖旨卻是——”
席鹹說著就從濕淋淋的懷中取出一封濕淋淋的聖旨來,上麵的墨跡已然化開。
“微臣未能收好聖旨,還請皇上降罪。”
眾人看著那幅已經變得水墨淋漓的聖旨,麵麵相覷。
然而寂靜的大殿上忽然就傳來一聲淺笑,竟是梳蟬。
先定國公教養子女之嚴,其實是外人所不能知的,那葉家兄妹看去嬉笑怒罵,麵上什麼都是如常,然而卻是從來都為該為之事,作該作之態,而真正心思,抽絲剝繭,也不得見分毫頭緒,當真是深不可測。
而他們從小便被反複教導的隻有四句話:“知人所不能知,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為人所不能為。”
所以,這般在人前隻似天真一笑,當真是前所未有。
“席大人,你這副樣子到底是跟誰學的呢?其實有點像本宮的二哥呢,皇上你聽到了,竟然這麼能胡謅——”梳蟬抱著雲葉笑道。
“蟬兒,你這是——”
中然驚異的看著梳蟬,忽然就也忍不住的笑了出來,指著席鹹道:“這副樣子,倒當真像心誠耍賴胡言呢。”
兩人竟是在眾位大臣和太後極其難看的臉色前相對一笑,忽然就聽宮漏一聲急催,已是到了早朝的時間了。
天竟已是大亮。
中然站起身,看著太後和梅太傅等人,道:“葉後賢淑,並無過錯,確實如席愛卿所言,理不該廢,此事作罷,眾位大人還是去準備早朝吧。”
太後急道:“可是,皇上,月前蘭棹城中屠城一事,葉丞相也絕脫不了幹係——”
“這是朝政,不幹**之事!”
中然厲聲道,然後俯身抱起了雲葉,對梳蟬道:“朕知道皇後顧忌大局,才暗中撫養雲葉,朕先送你們母女回宮,今日早朝,朕會叫禮部擬旨封雲葉為平賢公主,雲葉從今日起就是皇後的女兒了,勞煩皇後照顧了。”
中然說著,不顧眾人驚異眼神,便與梳蟬一同離開了寧德宮。
太後冷笑道:“梅大人,朱大人,本以為這次蘭棹城一事,葉無傷終於露了馬腳,皇上真的狠下心來了呢,不過,你們可看見了,那葉梳蟬就算不得寵,皇上還是舍不得廢她的,而且若是皇上舍不得,我們便做什麼都是白費,而兩位大人的女兒可是當真不爭氣!”
華妃已是如此,太後說著冷眼看了梅婕妤一眼,梅婕妤慌忙垂首,驚顫不已。
梅太傅與朱大夫都是無言,卻聽一聲冷笑,眾人看去,竟是仍舊渾身濕淋淋的還未離去的席鹹。
太後大怒,但未及怒斥,卻聽席鹹道:“葉家兄妹,果然名不虛傳,隻憑這般搔不癢,抓不痛的手段便想對付葉家,太後和各位大人若是隻能如此,那席鹹也該自問自己是否選錯了。”
席鹹說罷一拜,便轉身離開,隻留寧德宮中一行濕淋淋的腳印,太後大怒,當日杖斃兩個宮人,史書家人傳中自此便留惡名。